這座會場雖然是臨時搭建而成,可倭奴國眾人在這月餘時間裡,也是用盡了人力物力。
他們甚至動用了大拳師級數的高手,才在這荊棘叢生、怪石遍佈的島嶼上,開墾出來一片平地,又搭起插進去一排排木樁子、鋪上來一塊塊石料,硬生生從無到有地修出一間佔地極廣的廳堂。
朱天都到來之時,天空忽地劃過一道滾雷,暴雨隨之傾盆而落,朗朗晴空一下子天昏地暗,狂風拍打,豪雨衝擊,聲勢猛烈至極。
哪怕是這座由大拳師們親手修築成的堅固廳堂,一時也有些風雨飄搖之感,彷彿要被狂風暴雨徹底摧毀。
不過,在場眾人就算不是拳師,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自然不會被小小風雨嚇到。
對他們來說,朱天都這位龍王,遠比任何天象變化都更值得注意。
朱天都現身之後,眾多倭奴國大名立時起身,無論是“甲斐之虎”還是“越後之龍”,都向這位“鬼天皇”、“影子國主”致以敬意。
哪怕是那些頭系布條,矢志復仇的劍豪們,在龍王駕前,仍是要表示出最基本的尊重,紛紛起身,朝朱天都微微俯首,稍稍躬身。
不過,比起大名們,這些劍豪的身姿,就像是一口口韌性極佳的神鋒寶刃,縱然一時被迫彎折,卻仍是寒光凜冽,攝人心魄。
朱天都微微頷首,雙手張開,向眾人示意,大名們心領神會,紛紛坐回原位。
可那些劍豪們卻是紋絲不動,仍是保持著俯首躬身的姿勢。
就在這時,寶藏院胤榮挺身而出,攔在眾位劍豪身前,他持槍而立,不卑不亢道:
“鱷首、鬼天皇,上泉老師和冢原老師身為武人,能夠戰死沙場,自然是死得其所,但……”
寶藏院胤榮當初為了開創出自己的槍術流派,也曾在上泉信綱門下求學,對這位劍聖執弟子禮。
如今上泉信綱戰死,他作為眾弟子中身份、槍術都首屈一指的人物,自然要出來扛大旗,代表師門興師問罪,討要說法。
寶藏院抬起頭,直視兩人,沉聲道:
“他們終究是為兩位之事而死,而那個兇手,卻被兩位邀請,能夠堂而皇之地參與這場會盟,如此行徑,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聽到這話,那些劍豪們都抬起頭,直視這曾經威凌倭奴國,壓得這一代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兩父子。
在趕來鰲背島的過程中,他們已經瞭解到,先前那一戰的始末。
知道兩大劍聖是被朱婆龍邀請去對付坐鎮南少林的徐行,也知道這位混天大聖乃是曾經的八臂修羅之徒。
要知道,時至今日,朱天都也沒有將嶽蹈海的位置撤去,更沒有對這位叛出三十六船的“四海第二人”蓋棺定論。
如此一來,徐行的身份,在這些倭奴人看來,就顯得分外曖昧,更不要說,眾劍豪剛剛又見朱天都公然邀請徐行來參會,自是倍感憤怒。
在強烈的仇恨驅使下,這些劍豪們甚至摒棄了對這兩父子的恐懼,以一種不惜死戰的決絕,目視朱婆龍,渾身充斥著慘烈至極的氣質。
這次會盟,朱天都為表誠意,將佈置會場的任務,是全權交給了手下這些倭奴人,甚至在會場中,都只留了幾十個心腹死士。
所以,此時此刻,這些心懷決死之意的劍豪們一站起來,氣勢之盛,甚至還要蓋過作為主人家的三十六船之人。
那些死士們的感知都極為敏銳,宛如野獸,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感受得到。
如今面對這些劍豪,他們只覺得這簡直就像是一群磨牙吮血,殺人如麻的野獸,渾身汗毛乍起。
尤其是帶頭那個持槍和尚!
可朱婆龍是什麼人物,他身為宗師,又統帥三十六船數年,如何會被這種氣勢壓倒?
見狀,朱婆龍眸中兇光一閃,他不進不退,反倒上前一步,以幾乎將這僧人徹底壓倒的氣勢,來到寶藏院身前,獰笑道:
“怎麼,你是想找我要個說法?”
他又抬起眼,用森然目光,一個個從那些劍豪的臉掃過去,冷笑道:
“你們的師父,為求道而來,死得其所,我佩服,而你們……”
言語間,朱婆龍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嗤笑道:
“想要個說法也簡單,不服的都站出來,我現在就打死你!”
場面一觸即發,就連很多大名身後侍立的武士,甚至是他們本身,都感覺到一股濃重的危機感,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整個會場的空氣好像一下子凝固成生鐵,壓迫得眾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沒人想到,這些劍豪的復仇意志竟然會如此濃烈,更沒人想到,這位長得惡形惡狀,卻向來長袖善舞、處事圓滑的鱷首,竟然也不願做絲毫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