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良久,他問:“Cece,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你說呢?”
他盯著方向盤思索:“我不知道。”他抬起頭,輕聲說,“如果你再來迪拜,記得要找我。”
我的心頭一痛,強裝著平靜,努力微笑著說:“你的公司不是有中國的業務嗎?如果有一天,你要來中國出差,或者……”我頓了頓,硬生生把“來看我”吞下肚,繼續說,“反正如果你來中國,也記得給我打電話……”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我的手捏了捏胳膊,沒有說再見,開啟車‘門’,獨自下了車。
他沉默著,也沒有說。
離開穆薩的每一步,都顯得那樣遙遠。
一直走到機場‘門’口,他沒有下車。我回過頭,看到他的車依然停在遠處,默默地遙望著。我們沒有道別,或許兩個人都不願相信這段感情已經畫上句號。
夕陽的光線漫漫灑在城市的角落,緩緩沉沉地移動,似乎不甘心就此消逝。
沒有道別,便沒有結束。可是未來會如何,我們都不知道。
我擦擦眼角,用力吸了口空氣,努力剋制住想要回去抱住他的衝動,咬咬牙,拖著行李進了機場。走了兩步,淚水朦朧了眼眶,又忍不住轉回頭去看。
漸漸清晰地,我看見穆薩終於走出了汽車,站在車旁,遠遠地看著我,只是看著,不說話。暮‘色’將整個他包裹在將盡的天‘色’裡,萬千情緒,都沉澱在深深的眼眸中。
緩緩地,我看見他定定地望著我,用口型比了兩個詞“Iill”。
如果他來中國,他會記得找我。
無論是出於什麼緣由的到來,有這麼一句,便足夠了。
淚如雨下,我隔著一定的距離望著他,遙想當年初見時他‘唇’角勾起的溫柔模樣,如今已被遍歷歲月與世事流轉的滄桑無力所覆蓋。迪拜繁華依舊,禁忌依舊,舊日氣息依舊,只是我與他,已不能共處於此。
穆薩,當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那就趕快抬頭看看,看看這片我們共有的天空。無論我們身在何處,都頭頂著同一片遼闊。只要迪拜的陽光正好,就不要流淚,因為我的離開,並沒有帶走你的世界。
***
回到國內,恰巧還是招聘的季節。在外的留學生畢業兩年內仍可作為應屆畢業生,我很快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努力開始新的生活。
重慶的天氣,‘潮’溼溫和,四季分明。穿短裙的‘女’人,喝啤酒的男人,山高坡陡,綠樹江畔。在這裡,沒有沙灘和海水,沒有穿白袍的男人和穿黑袍的‘女’人,到處都能吃到豬‘肉’喝到啤酒,再也聽不到一天五次悠揚的宣禮聲。
我還是會習慣‘性’地做禮拜,就像當初和穆薩在一起時那樣。一天中的五個時刻,當做給自己一段靜謐的休憩。我不再吃豬‘肉’,雖然不包頭巾,但夏天也會穿上長袖長‘褲’,就當做防曬好了。無論怎樣,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不管有多困難,多想念。時間一久,傷感就能慢慢沖淡,也許永遠都不會消失,但是過一陣子之後會好一些。
媽媽在爸爸去世後生了好幾場病,由於思慮過重引起的種種虛弱。往常什麼都有爸爸撐著,現在似乎什麼被‘抽’空了一塊,讓她整個人都塌了下去,很久無法平復。我在的時候,她會開心一些,比從前更加依賴我。我慶幸自己陪伴著她,這份選擇,有深深的遺憾作為代價,但是不會後悔。我沒有嘗試新的戀愛,也明白在未來,或許我再也遇不見穆薩那樣的一個人,但他給我的感覺卻可以藏在心裡,守一輩子。往後所有的感情,即便如何纏綿,也不會再傷筋動骨。
我們都沒再給對方打過電話。
有時候我握住手機,想要和他說些什麼,終究還是不會撥打出去。久而久之,便也沉澱下來,不再去急躁。
我一直記得離開迪拜之前他對我的應答,認真生活,隨其自然,相信如果有一天重逢,彼此能再度建立聯絡。
連翩後來同我和好了,她和嘉軼彎來繞去幾年,最後修成正果,登記了結婚。她說:有過曲折、有過分離、有過領悟的感情,最後才讓人珍惜。
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尹千言和嚴華居然離婚了。而尹千言則告訴我:當初得不到的時候,覺得很新鮮刺‘激’;得到了,落實到生活中的阻礙,便沒了當初的熱烈,只有現實和爭吵。愛情最美麗的時候,應該是存在回憶之中。
我看著他們的愛情,有時候也分不清,那種熱烈到近乎燃燒生命的愛情,到底是在一起比較好,還是不在一起比較好。
愛情可以是永恆的,因為殘缺而永恆著;
愛情也可以是持久的,因為歷盡荊棘而歸於淺淡的幸福。
但我知道,無論在不在一起,穆薩他都在我的記憶裡,未乘時光而去。我們所經歷的一切,雖然永不復來,卻不會消失至無。只要心依舊充滿感‘激’,一切就是值得的。
某天陪媽媽在商場逛街的時候,遇見了雲宇樹。他幾乎與我同一時間回國,很快談了新的戀愛,身邊跟著一個吃雪糕的‘女’孩子,聽說又是他的學妹,欽慕他的廚藝,是個小吃貨。
“你終於迴歸理智了,汐汐。”他笑著看我,瞧見小學妹正試著化妝品,轉過頭小聲對我說,“你看,我戀愛速度快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人要向前看!”
我對他笑笑,並沒有點頭或搖頭。看著他的小‘女’朋友蹦蹦跳跳地上前挽住他,連媽媽也‘露’出了笑容。
阿尤布給我打了電話,說他要結婚了,對方是個本地的‘女’孩。他和她見過三次面,聊得‘挺’愉快。
“恭喜你大婚啊。”我喜氣洋洋地說完,遲疑了一下,片刻後,還是忍不住問他:“那……穆薩呢?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