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交手一場,就看誰的演技,更勝一籌。
一條九曲廊橋,直通小湖心的木亭子。上寫著:碧落亭。亞助亞亡。
聽說在謝家原來的舊宅,也有這樣一個亭子。當年謝父與謝母相逢相遇,相知相許,都在這個亭子裡,是故修剪鎮遠侯府之後,謝環教人也弄了這樣一個亭子,與謝家舊宅的碧落亭,幾乎一模一樣。
可見,謝環是個念舊之人。
竹簾子被風吹得左右搖晃,這裡的風大,可景緻確實不錯。金絲銀線穿明珠的繡鞋,極為規律的踩著木製的地板,發出清晰的脆響,在這風聲裡,竟有些飄渺悅耳。
亭子裡,只有謝環一人,青玉、青雲在遠處候著,沒有謝環吩咐,二人不敢過橋。
“參見郡主。”疏影行了禮,眉目微垂,幾近謙恭之色。
謝環正在沏茶,茶香四溢,隨風飄蕩。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倒了一杯茶放在了疏影的跟前,淡淡的道一句,“坐吧!”
疏影頷首,“謝郡主。”
“以後你就是蘊兒的妾室了,雖然入了一家門,可你也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妾室就是妾室,明白嗎?”謝環說這話的時候,口吻極為平靜,無波無瀾,好似自己與自己說話,壓根不去看疏影一眼。
“是。”疏影偷偷的瞧了謝環一眼,而後恭敬的坐下來,“疏影明白,絕不會越矩。”
“雖然給了你名分,但有關於你早些時候說的那些承諾,在我這裡依然作數。”謝環端起自己跟前的杯盞,輕柔的吹吹淡淡的茶霧,慢慢的啜飲一口,“嚐嚐吧,上好的雀舌,蘊兒最喜歡喝的。”
疏影蹙眉,她其實不太喜歡飲茶。
謝環抬頭看了她一眼,“茶是個好東西,凡事先苦後甜,總是甜如蜜。可若是先甜後苦,想來會比黃蓮苦上百倍。人不能好高騖遠,也不能自視甚高,更不可以自輕自賤。在什麼位置,就做什麼事,謀什麼利。有的人,把自己的手伸得太長,一不小心就被人剁下了。”
這話聽得溫順,其實格外刺耳,句句帶刺,卻讓你無可反駁。沒指名沒道姓,身為郡主,是有資格教訓這鎮遠侯府內,任何一個人。
即便是謝蘊,今日在跟前,也得乖乖受教。
“疏影受教,謝郡主教誨,必定牢記在心,不敢輕忘。”疏影躬身,而後端起了案上的杯盞,慢慢的呷一口清茶,茶香雖然淡雅,可入口還是難免苦澀。她總覺得自己這輩子已然夠苦,何必還去招惹這樣的苦東西。縱然淡雅清香,卻也非她所喜。
謝環笑了一下,一杯茶下腹,這才徐徐起身站在了欄杆處,“我知道,做妾非女人所願。我自己也是女人,若是讓我與人分享同一個男人,我是寧可孤獨終老。但你要明白,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曾經警告過你,是你自己還要一頭撞進來。自己釀的苦果,將來無論是福是禍,都得你自己承擔。”
她扭頭,陰測測的盯著疏影,“你是個聰明人,但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謝家不可休妻,所以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侯爺夫人。即便你將來有了孩子,夫人還是夫人,妾還是妾,懂嗎?”
“是。”疏影緊跟著起身,緩步走到了謝環的身後。
一眼望去,這小湖雖然不大,可也算是碧波盪漾。
灰濛濛的天空之下,竟有一片水天相接的美景跟前。可疏影哪有心思去欣賞這樣的美景,只覺得胸口一股怨氣憋悶,吞不下吐不出,卡在那裡難受之極。
疏影幽幽然的瞧了一眼身邊的欄杆,這欄杆不高,翻個身就能墜下湖去,儼然就是個擺設罷了!眼底一掠而過幽冷寒光,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妻妾同娶,以後好生伺候蘊兒。自己說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我只願你能說到做到,莫要負了蘊兒一片痴心。”謝環雙手負後,冷眼瞧著水天相接的美景。
美景在眼前,美人在身後。
美景雖遙遠,卻不會傷人性命。
美人在身後,卻十足的蛇蠍婦人。
可,誰又奈何?
“郡主,這裡風大,不如”疏影作勢要下臺階。
哪知腳下一崴,整個人朝著謝環撲去。謝環是誰,靈敏度和迅捷度絕不遜於任何人。身子快速一撇,疏影直接越過了欄杆朝著湖水撲去。
謝環冷哼,說時遲那時快,伸手便拽住了疏影的衣襟,直接將她揪回了跟前,速度之快快如閃電。
疏影一聲低喚,吃痛的被謝環丟回地面上。
扭頭望著欄杆,謝環冷笑兩聲,“這欄杆可不牢固,你最好離得遠點。否則傷了你,可別怪我見死不救。”語罷,她拂袖而去,“收起你那點小心思,於你而言,這是爭寵,於我而言這是無法容忍的禍事。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在我面前耍心眼,不然你怎麼進來的,我就讓你怎麼滾出去。”
疏影跌坐在原地,面色瞬白。
青雲、青玉對視一眼,各自冷笑,真是作死,竟然敢在郡主面前動心思,簡直不知死活。
郡主是誰?手握十數萬謝家軍,戰場上看破敵人的詭計,百戰百勝;茹毛飲血尚且不懼,還會忌憚這些小女人的伎倆?
可笑!真是可笑!
謝環離開,冷颼颼的碧落亭裡,只剩下疏影一人。
她只是來警告疏影,等著新夫人入府,讓疏影記住自己妾室的身份。算是羞辱吧!對於疏影而言,也是無法容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