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亦北滑動手機的手指猛然頓住,略沉片刻,眼睛抬起,幽深的瞳孔微微眯起,望著那件紅色嫁衣。不一會兒淡淡的笑意從瞳孔深處浮現出來,讓他精緻的五官,優美的輪廓,多了些難得的柔和。
稍許,他又低下了頭,如玉般的手指再次滑動起來,邊滑動邊說:“不會的。”聲音低沉卻堅定。
羅敬城之所以這麼一說,是因為他腦中閃過一個情景。
他和妻子結婚那天,小舅子是伴郎,沈伊薴是伴娘。
當時沈伊薴指著妻子那件長長擺尾的婚紗說:“我也喜歡這種款式,等我們結婚時,也選這樣的。”
柏亦北說了句:“我的新娘穿上紅色嫁衣才是最美的。”
沈伊薴怔了怔才說:“好,為了你我就選中式的。”
柏亦北輕哼:“嗯。”
有了這個回憶,羅敬城才篤定小舅子就是拍給沈伊薴的。不過,他後悔說那句話了。因為他剛說完他的眼睛就和程落菱的撞到了一起。唉,真是大意失荊州。腦子一時迷糊竟然忘了小舅子是個已婚男人了。
他知道,程落菱一定聽到了,這讓她情何以堪?
程落菱的確聽到了,正因為聽到了,她心裡那個彩色泡泡才嘭的一下破了。在聽到他們一問一答的瞬間,她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涼透的那種感覺。簡直像是一棍子打在了她的頭上,把她從幻境裡強行拉回了現實。
她使勁兒的往臉上擠笑,想讓自己的臉不那麼難看。
氣氛太尷尬了,羅敬城感覺自己做了件大蠢事,他此時腦子裡猶如萬馬奔騰,飛速的想著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個僵局。
於是,羅敬城看著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那衣服很漂亮,你也喜歡吧?”
羅敬城整張臉都青了,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羅敬城啊羅敬城,你還能再笨點嗎?你不說話會死?
雖然簡單的一句話把程落菱的美夢給擊碎了,本心說,她並不怨恨羅敬城,雖然她感覺羅敬城知道了她和柏亦北的關係,但那也只是感覺並沒有得到肯定不是?萬一人家根本不知道呢?所以人家說什麼都不為過是不是?
再說了,做夢嘛,這世上美夢成真的又有幾人?
這次她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復如常揚起燦爛的笑容:“呵,是很漂亮呢,我也真喜歡,新娘裝啊,哪個女人不喜歡?不過這個啊,呵,我只有看看的份兒了。像我們這種小門小戶的哪敢奢望這麼好的嫁衣啊。不過我認為這些並不重要,結婚這事吧貴在兩人相愛,只要我未來老公真心愛我,就是八百塊錢的衣服也能讓我美翻天,嘿嘿,嘿嘿。”
這話說的,還未來老公?你這是打算把這現任老公用完就扔的節奏啊。羅敬城偷瞄了小舅子一眼,摸著鼻子把頭扭到了一邊。還是少說話吧,經驗告訴他,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她的話剛說完,柏亦北忽的抬眸,瞬間與她的目光相觸。他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睛就愣直直地定在了他這張雕塑一般的臉上。
他的臉色沉涼,漆黑的雙眸似不見底的深潭,瞳孔裡散發著令人捉摸不透的黑色流影。
柏亦北幾乎可以在她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臉,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烏溜的眼眸裡有些緊張,卻沒有半點避開的意思。
光看這雙眼睛,會覺得她是個特別單純的小姑娘,但她真的就單純嗎?單純的小姑娘會說出剛才那看似簡單卻又意味深長的話?
他不動,她想動動不了,四目就這樣一轉不轉的對視著。
又軟又燙的是他的濃烈的氣息,全數的往她臉上噴著,惹得她的臉有些發燙,心跳也亂了節奏。
她無意識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而就是這個簡單的動,柏亦北這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微微一動,彷彿一片羽毛在他的心上拂過,那種燥燥的感覺從心口慢慢的遍佈全身。
突然,柏亦北的眉擰了起來,盯著她的目光也染起了一層怨氣。
程落菱被他盯得有些發毛,有些不知所措。他這樣子應該是不高興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生氣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想起了沈伊薴,這不難猜,剛才羅敬城不是剛提醒了嗎?
其實,他也怪可憐的,小小年紀就被趕出了門,好不容易找了個知心愛人吧,還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這樣想著,她的心就不自覺的隱隱一疼,嘴裡的安慰話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來了:
“那個,其實你也別太著急了,沈小姐只是一時沒醒,不代表以後也不回醒是不是?老話不是說,吉人自有天相嗎?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再說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癌症都能治好了,沈小姐那根本就不算事兒。還有啊,醫學不行不是還有菩薩嗎?你對沈小姐的深情天上各路神仙都看的真真的,放心吧,神仙一定會保佑的。”
柏亦北聞言眉梢一挑:“是嗎?”
她愣了愣點頭:“啊。”這是間接的承認這衣服是買給沈伊薴的了?
“借你吉言吧。”說完深不可測的目光又轉向了手機螢幕。
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他的聲音聽著明明很平和,但她還是聽出了那隱秘的寒意與譏諷。
她看著他,憨憨一笑。
擺出這副沒心沒肺憨傻憨傻的樣子不容易,其實她心裡苦的不行。這個優秀的男人是她如假包換的老公,她對這個老公還喜歡的不要不要的。
喜歡又怎樣?喜歡不也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一擲千金為紅顏嗎?TM的,憋屈的是,她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資格都沒有。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不就是妾有意郎無情,你不是人家心裡的那個人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