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亦北看了看腕錶,六點四十。
他揚眉看向斜對面,大班椅裡嬌小的人兒還在嚴謹認真的歸置著他交給她的檔案,那一絲不苟的模樣早就忘卻了時間。
看她這樣,他已習以為常。自從他當上了副董,加班加點就成了家常便飯。少則一兩個小時,多則三四個小時。他沒有對她刻意要求過,但她總是默默相陪,他不下班她絕不離開。
他靜靜地瞅了一會兒,簡單的整理了下桌子,從衣架上拿下外套搭在胳膊上,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一系列的動作並不大,可以說是靜悄悄的,所以他都站在她對面了,她都沒有察覺到。
“咚咚”他輕敲了敲桌子,她這才仰起頭來。
她看著他,水汪汪的眼睛又大又亮,粉嫩的臉龐白皙光滑,兩個嘴角使勁兒的向上翹,帶著股調皮相。
他知道此時她是喜悅的。這不難猜,此刻她整個臉龐正滿滿放射著興奮的光彩。
對視幾秒,他的眼神漸漸暗沉下去。很快,他清冷的說:“下班。”
她頓了一下,等回過神兒,他已經出了辦公室。她趕緊把桌子粗略的收拾一下,扯上包就向外衝。走廊裡,柏亦北已經按了電梯,她疾馳幾步乖乖站在他身邊。
地下停車場,康凱和王誠已經等在了那兒。柏亦北與康凱說了幾句,然後坐到駕駛座上發動了車子。程落菱見此嘆了一下,和平時一般朝王誠走去。
剛走三五步,車子“呲”的停在她的身側。
車裡,柏亦北眉眼沉沉,聲音更是涼颼颼的:“上車。”
程落菱粉唇一抿,笑若燦花,車門一拉,跳到了副駕駛的位置。站在車旁的王誠,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什麼,眼睜睜的看著柏亦北的車子疾馳而去。
康凱一步三晃的走過來,笑嘻嘻的對王誠說:“哥們,捎一段唄?”
王誠坐進駕駛座,一邊扣著安全帶,一邊說:“捎可以,但不能白捎,得給錢。”
康凱快走兩步,爬在車窗上:“咱們誰跟誰,給錢不就見外了?咱倆都是給柏家跑腿的,說白了咱都是柏家的奴僕,那句名言怎麼說來著?噢,對了,奴僕何必為難奴僕。再說了,你捎我既不讓你出錢又不讓你出力的,白得的人情幹嘛不要呢?你這次捎了我我定會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當你用著哥們我的時候,哥們定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還有……”
“得得得,趕緊上車吧。”實在是受不了康凱那張火箭炮似得嘴,王誠最終妥協。
康凱一溜小跑的轉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去,關好車門,繫好安全帶,這一系列的動作也就三兩秒鐘的事兒,那股麻溜勁兒生怕王誠反悔一般。
車子啟動了,康凱又開啟了他火箭炮一般的嘴巴,一路都嘚嘚嘚的不停,王誠真是十二分的後悔讓他上車了。
和康凱噪音般的叨叨,這邊程落菱就顯得安靜多了。
一上車她就側窩在車椅上,柔軟的車墊讓她覺得渾身都鬆軟下來。她的頭枕著椅背,他的側臉便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早上剛刮過的臉,這會兒又冒出青青的胡茬來,這讓原本就淡漠的神情更加顯得老成冷肅。似墨般的兩眉始終覆蓋著一層薄霜,沉悶的眼睛定定的直視著前方。直挺的鼻樑,緊抿的雙唇。這樣一張臉,總是讓人不由自主的忽略掉他的冷漠,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他開著車,她盯著他,漸漸地她失了神。
看慣了他淡涼的樣子,她也就習以為常了。一開始,她會把他冷冰冰的態度看成是冷漠、孤傲,甚至是拒人千里之外。慢慢地她的看法變了,他的冷漠變成了銳利,孤傲變成了沉著,就連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也讓她美化成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這就是喜歡吧?
有人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的優點是優點,他的缺點也會變成優點。這句話,還真是一點都對。
車子裡極其安靜,狹小的空間裡流淌著的是靜謐、安逸。
平穩行駛的車子突然來了個急剎車,程落菱整個人向前撲,還好她機敏兩手抵住了操作盤,除了驚嚇倒也沒受傷。
她壓著胸口,緩緩地讓自己平息,環視車外,車輛行人一切正常沒什麼異樣。不知道他這急剎車因何而來。於是,她問:“怎麼回事?”
他不看她,只是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紅燈。”
沒錯,對面的交通燈此時顯示的確實是紅燈。
她看了眼紅紅的大圓燈,嘟囔著:“就算紅燈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肯定是走思了。還好我機靈,要不然腦袋非撞個大包不可。”
車窗關著,車裡本就安靜,兩人的距離又不遠。所以即便她的聲音不響亮,她嘴裡的嘟嘟囔囔他還是一字不落的聽了個全套。
他劍眉深蹙,胸腔裡彭騰著一股子悶氣。剛才確實走思了,不,確切的說是精神雀躍,情緒飄搖。想到這兒,他暗暗的爆了句粗話:靠,又TM不是第一次被她看。
交通燈跳躍,紅燈變成綠燈,車子們在各自的車道里徐徐漸行。一切恢復如常,程落菱又側歪在椅座裡,繼續心思搖曳的盯著他看。好似剛才那“驚險”的一幕沒有發生一般。
他瞥了眼懶洋洋的她,冷喝:“還不把安全帶繫上,剛才沒撞傷是不是不甘心?上車系安全帶幼兒園小朋友都記得的事,你卻不記得,長沒長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