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更深,萬籟俱靜。
一貫倒頭就著的程落菱竟然在這樣安詳的夜裡失了眠。
她懶吞吞的坐在窗臺上,背靠著窗框,弓著腿,一隻手託著腮,另一隻手就無事可做的搭在弓起的膝蓋上。
今兒是農曆十五,月亮很圓很大。銀色的月光透過玻璃射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都朦朧起來。
微揚著頭,半虛眯的眼睛,自始至終都安靜的注視著那輪滿月。她在想事,想著許多的事,只是這些許多的事裡只有一個焦點——柏亦北。
這個“焦點”像洶湧的潮水,澎湃在她的胸懷裡。即使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也能感覺到血液裡蠢蠢欲動的沸騰。
唇角翹了,眼睛亮了,映在瞳孔裡的那輪明月不再是單純的一輪月亮,月亮裡浮出了一張她熟悉的,清晰的臉。
望著那張臉,她不由自主的輕聲輕氣的問:“我明天就回去了,你高興嗎?”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稍一用力那個“人”就會被吹走似得。
呵,那個“人”居然開了口,不過他只是不冷不熱的回了三個字:“無所謂。”
她撅著嘴,哼哼唧唧:“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那個“人”問:“你想我怎麼說?”
“我想聽你說,你很高興,很開心。”她期盼的仰著頭,等著他的回答。
空中的那個“人”沉默了,一字不說,只是直愣愣的盯著她看。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急躁了,直著脖子喊:
“你說啊!你說啊!”
她沒有收到迴音,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卻漸漸模糊起來,直至消失不見。
往前一撲,想衝出去抓住最後那抹幻影,結果“砰”的一聲,一頭撞到了玻璃上。還好玻璃厚實,否則,她一準摔個皮開肉綻。
她不自禁笑了笑。思念,還真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柏震衡進來的時候,她正一下接一下的揉著撞得生疼的腦袋。
不明就裡的柏震衡奇怪了:“這是怎麼了?”
一邊看著柏震衡走過來,一邊在傷處狠狠揉了幾下,然後從窗臺上跳下來,向著柏震衡走過來,嘿嘿的說:
“看今兒晚的月亮挺好,本想效仿一下嫦娥仙子,演一出‘落菱’奔月。”她踮起腳尖,抬起胳膊,做出一種騰空而起,翩然欲飛的姿勢。“誰知道穿透功夫不夠強,一起飛沒飛到月亮上,直接被玻璃窗給頂回來了。“
她說出來的話,柏震衡大多是似懂非懂。不過,看她的表情也不難猜出,剛剛她肯定又做了什麼調皮的事兒。
她淘氣起來,有時候確實讓柏震衡頭疼,這也讓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她一調皮搗蛋,他的眉毛就習慣的往起掀,臉上也會擺出那副嚴厲勁兒。
豈料,習慣成自然的那股嚴厲勁兒,不知道從何時擺著擺著居然跑偏了,七偏八偏都不知道偏到哪條道上了。最後落到唇角邊的就成了溫和的笑意。
柏震衡看著她,抬手揉揉她凌亂的頭髮:“大晚上不睡覺,又瞎折騰什麼呢?”
這話說的,什麼叫瞎折騰?她折騰什麼了?
她衝柏震衡嘟嘟嘴,然後一個旋轉轉到了床邊,學著東北老太太的樣子,把兩腿一盤對他說:“睡不著,才折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