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晝開,一點點日光從深厚的雲層裡裡灑出,給蘭汀院添了幾分白亮,這早春的清太陽不暖人,四周空氣溼潤潤的帶著汩汩涼意。
棗棗裹著薄襖子剛從屋裡出來,只瞧四油手裡提著什麼東西進院,東西外面搭了塊白布遮著。
“油哥兒,你手裡提的什麼,怪神秘。”
四油見宋汀的屋還沒亮光,躡手躡腳走近棗棗,手輕輕撩了個邊角,白布下露出半邊個籠子,棗棗彎腰細看,險些驚撥出聲,立即用手捂住嘴,“你上哪兒逮的貓?”
瞧棗棗兩眼雀躍,四油自豪的昂起下巴:“昨日去西郊樹林子逮的,想著帶回來給小姐解悶。”
棗棗呵了口白霧,“小姐定會歡喜的。”
“那可不!”四油道,“你大早上去哪兒?”
“我去廚房,讓他們今日備菜加些葷。”
棗棗和四油說完話便朝廚房走去。
清晨涼溼露重,低矮灌木花叢裡積著層層似小雨方歇的露珠,在柔和的陽裡閃著若隱若現的光,空氣裡飄盈著青綠的嫩芽和草香。
棗棗見迎面走來的是宋鬱心和她的丫鬟翠翠,隔著一段距離就停下腳步,站在路旁行禮。
“大小姐日安。”
宋鬱心瞧都沒瞧一眼,就像眼前沒人也沒聲似的,身後的翠翠端著一碗正冒著熱白煙的青花碗,從棗棗身邊走過時,腳根一滑,哎喲!
只聽“啪”一聲脆響劃破寂靜蒙晨,熱湯傾灑潑了一地熱意,驚得棗棗渾身倏然輕顫,“沒事吧?”立即蹲下幫著翠翠撿地上的碗渣子。
“你這人怎這麼不小心啊,見我端著湯還故意往我身上撞。”翠翠皺眉埋怨著,撿碎片的手慢了些。
“翠翠我沒碰著你啊,是你自己不小心走滑的,怎麼能怪我呢?”又慌忙抬起眼,看向宋鬱心,發現她正已回過頭,嬌媚臉上有暴雨前夕的烏雲捲過,棗棗心中一驚:“小姐,真不是奴婢撞翻的。”
宋鬱心眯著一雙美目,盯著地上全灑出來的燕窩松茸,輕啟唇,“這可是我一個時辰起來替老爺煲的湯,就被你弄灑了?”
棗棗臉色戛然失去血色,覆蓋一層蒼白靄雪,立即跪在地上連磕頭:“小姐息怒,奴婢真的沒有。”
宋鬱心揚起手一掌打下去,又是一聲脆響刺破這寂靜的黎明,棗棗只覺左臉火辣灼燙,腦袋裡如鑽滿千隻蚊蠅嗡嗡直叫,她不敢再出聲,就連呼吸都不敢了,眼淚滾在眶裡搖搖欲墜。
“一個丫鬟撇事倒挺乾淨!不是你撞到的,難道還能是本小姐不成!”宋鬱心輕蔑冷笑,“將她給我押回居虹苑。”
棗棗嚇得渾身顫抖,畏畏縮縮蜷在地上似一隻無助的羊羔,眼淚四淌:“小姐饒命啊,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沒有。”全身使不上力氣,只能任由幾個下人拖拽押至居虹苑。
柳氏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膝上搭了條猩紅長絨的厚毯子,手裡捧著書冊正細細看著,只聽院子外響動,似女子低微的抽泣和一連串急促腳步聲。
隨後一群人進來,宋鬱心雲袖輕揮,示意下人將棗棗放下,“娘,人帶來了。”
棗棗還在斷斷續續的嗚咽,柳氏展開輕擰的眉頭,悠閒地支手撐起腦袋,從書頁中抬起眼,幽幽刺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知道你犯了什麼錯麼?”
棗棗搖著頭,臉上的淚加快落在地上,像雨點墜地滴出幾道水印。
“身為丫鬟,有些話不該說的就不能亂嚼舌根,禮數不正尊卑無序,宋汀不忍管教,我這做大夫人的可不能袖手旁觀。”柳氏合上書,眸光銳利,似把羽箭刺入棗棗體中:“來人,給我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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