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看向成國公朱能,問道:“今命爾等將兵討之,爾等由廣西入安南境內,西平侯沐晟由雲南入安南境內,分為東西兩路大軍,爾度用師幾何?”
“咳咳咳”
朱能捂著嘴巴咳嗽了片刻,朱棣也不惱,安靜地等這位心腹愛將咳嗽完。
片刻後,朱能的眼神有些歉意,旋即正色道:“臣聞仁不可為眾也,蓋仁義之師天下無敵,陛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臣等奉揚天威,當一鼓掃滅,而師之多寡,惟上所命。”
事實上,帶兵打仗是東西路軍主帥朱能、沐晟的事,但計劃排程各路人馬,卻是朱棣作為統帥的事情,朱能當然不會跟皇帝搶活幹。
更何況,五軍都督府也輪不到他來做決策,畢竟從名義和排位上,他上邊還有淇國公丘福與曹國公李景隆呢。
朱棣點點頭,拿著指揮棒對著地圖上的雲南,緩緩口述道。
“擬旨,敕鎮守雲南西平侯沐晨曰:今興師南伐,敕雲南、貴州、四川等都司,選馬步軍卒七萬,俱隸西平侯沐晟,就雲南操練聽徵。並敕蜀王,於成都三護衛選卒五千,聽爾調遣,大軍合用糧儲須預為會計,從便規劃,輸運不可後期.另賜晟白金五百兩。”
旁邊隨駕的金幼孜從容記下,這便是對西路軍規模的確定了,一共是西南三個都司兵再加上蜀王五千護衛,共計七萬五千兵馬。
西路軍從雲南入安南,地形險要,道路難行,而且正是因為幾乎只有一條道路(即現在的紅河州老街省),所以註定會遭遇安南方面的重兵把守,而朱棣想要削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西路軍屬於三省都司兵+土司兵+蜀王護衛+沐傢俬兵的集合體,死了哪個朱棣都不心疼。
眾將自無異議,隨後朱棣又把指揮棒向東移動,安排起了東路軍的規劃。
“敕浙江、福建、江西、廣東、湖廣都指揮使司,調軍八萬。另,福建、浙江屬衛仍精選壯韃軍(明初遺留),令韃官統領,俱赴廣西聽徵。”
“敕長江南北之滁、壽、泗、揚、徐、廬、宣等二十衛,精選馬步軍一萬,往廣西聽徵安南。”
“山東都指揮使司,前命將青州二護衛及儀衛司軍校分調各衛,今可精選三千名,遣官統領赴京,隨總兵官南征。”
等等!
眾將越聽越不對勁,他們不敢看朱棣,但是把目光紛紛投向了幾位國公。
但是不管是作為東路軍主帥的成國公朱能,還是理論地位最高的曹國公李景隆,都一副茫然的樣子,誰都不知道皇帝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更改了之前的計劃?
朱棣似乎沒有察覺到空氣中異樣的氛圍,繼續說道:
“命廣西總兵官、都督同知韓觀,於廣西各土官衙門選土軍三萬,於太平府聽徵,仍令觀等詢察安南賊中動靜以聞。”
“此外,給韓觀口諭。”
“廣西總兵官、都督同知韓觀,今大軍征討胡(黎)賊,合用糧餉,已敕戶部先撥二十萬石,命大理寺卿陳洽押運並赴廣西計議軍事,及至,爾等即與廣西都司布政司規劃,調發軍民,運赴順便去處貯之,俟大軍至,順帶前去,餘令土兵隨軍攢運。”
後面的命令是極為正常的,而且是馬後炮式的廢話,因為早在決定對安南動手之前,五軍都督府就已經給廣西總兵官韓觀下令,令其籌備兵馬、糧餉、情報等事宜了,而十幾萬、二十幾萬軍隊聚齊在廣西太平府作為出發地,自然要給糧草輜重做好保證,畢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
但眾將疑惑的是,南京附近的軍隊呢?!
要知道,在朱棣剛才的命令裡,不算韓觀負責的廣西,整個南國可都被調動了浙江、福建、江西、廣東、湖廣,除此以外,長江南北的二十個衛也被抽調了,甚至還從山東調了兵當做朱能的直屬部隊,但唯獨南京附近的二十三萬燕軍主力紋絲未動!
他們當然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但將軍們雖然粗魯,但不代表憨直,在場的哪個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去率先點破。
這時候卻是老將淇國公丘福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陛下,臣有個問題……”
“講。”
“南京附近的二十三萬兵馬,一點都不動嗎?”
“不動。”
朱棣搖了搖頭,對眾將宣佈了一個驚人的訊息。
“甘肅急報,有亦力把裡商人帶回一條訊息,帖木兒汗國在安卡拉擊敗了奧斯曼帝國,俘虜了其蘇丹巴耶塞特一世後,有意整軍向東進攻我大明,在商人離開前,撒馬爾罕已經開始向汗國範圍內的土綿(萬戶)們發起了徵召命令。”
朱棣的語氣很平穩,聽不出什麼沉重感。
“帖木兒汗國若傾國來徵,連同僕從軍、輔兵、牧民,恐有五六十萬眾,兵鋒不遜昔日全盛之蒙古。而北元剛剛覆滅,帖木兒若至,韃靼、瓦剌定會舉兵響應與其匯合,到時百萬控弦之士南下牧馬,大明則危矣而安南不過小國,地方都司兵馬匯聚,亦足以滅其國,所以朕不準備動南京附近這二十三萬主力精銳,打算將其作為總預備隊。”
這句話讓很多武將感到驚訝,因為在他們心裡,只覺得帖木兒應該跟北元一樣,這些異族同樣不是大明的對手,可是聽朱棣的語氣,竟然隱約有種忌憚的意味。
全盛的蒙古人,到底是如何橫掃天下的,將軍們當然清楚。
而朱棣對帖木兒如此高的評價,想來也是有緣由的,至於所謂的奧斯曼帝國到底戰力幾何,他們卻並不清楚。
就在氛圍變得很緊張的時候,朱棣話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