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怎麼辦?”
“先等著,今日天色晚了,匆匆出城惹人生疑,不如在城裡客棧囫圇一晚,等明天天一亮,以文人打扮再出城,然後去布政使司稟報布政使大人和都轉運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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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揚州城外的渡口。
“老劉,別忘了。”
一人站在岸邊,向著船裡的富態商人招手告別。
“忘不了!”劉富春靠著船舷,抱拳回應道。
此番劉富春是受了解縉委託,帶著任務北上淮安府的,而這頭尾相接的船隊,正是李增枝資助給劉富春購置的,上面載滿了貨物,不過用的卻不是曹國公府的名義。
隨後劉富春便登上船頭,然後坐下,看著船伕用船槳划水,逐漸駛離了岸邊。
揚州府距離淮安府,直線路程不遠,但架不住這狗日的京杭大運河實在是堵,而且還受到了黃河奪淮入海的影響,有一部分河道泥沙淤積的厲害,只能用縴夫拉過去,故此劉富春在上面漂了三天,方才抵達淮安府。
雖然顛簸了點,不過吃得好睡得好,他倒也還算精神飽滿。
到了淮安府碼頭後,劉富春沒有選擇直接去客棧或是商館住宿,至於驛站更不可能,因為這裡是只要官府開具證明才能住的,普通人不能擅闖,他讓船隊卸貨到暫存的倉庫裡,在碼頭上租賃了一輛馬車,便往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署駛去。
事實上,老朱在洪武開國的時候,最先設立的就是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而後隨著老朱統治區域和掌控力的擴大,都轉運鹽使司制度被迅速推廣至兩浙、長蘆、山東、福建、河東六地。
根據姜星火前世的《明史》記載,都轉運鹽使司的官制是都轉運使一人,從三品;同知一人,從四品;副使一人,從五品;判官無定員,從六品;其屬經歷司,經歷一人,從七品;知事一人,從八品;庫大使、副使各一人,所轄各場鹽課司大使、副使,各鹽倉大使、副使,各批驗所大使、副使,並一人,俱未入流。
所以,都轉運鹽使司的級別是相當高的,這就導致了,明明一開始從管理模式上看,“都轉運使掌鹺事,以聽於戶部”,都轉運鹽使司似乎是歸戶部管的,但實際上從來都不是這回事,到了洪武朝中後期,更是連這層名義都沒了。
在地方上,各地的都轉運鹽使司衙門在品級上雖較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按察使司這“三司”稍低,但仍能與之分庭抗禮,形成了“四司”並立,各有專職的格局。
這在朝廷內部的行文上也可以看出來,洪武朝中後期所修《洪武禮制》中的《行移體式》規定:“各鹽運司申六部,呈各布政司,平關按察司並三品衙門,故牒各府,帖下州縣。”
都轉運鹽使司的地位,就略低於三司,但明顯比府要高的多。
而在鹽產出佔天下之半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那這個部門的權威就更重了,所謂“國賦莫重於鹽,鹽莫盛於淮,淮之司綿亙繁夥,必擇廉能練達,悉心究理者任之”,除了對主官要求高,僚屬配置也高,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配有書吏、典史、典吏、承發、鹽倉攢典等職以協助辦公,總數繁多,共有僚屬八十一人。
而今日劉富春要拜訪的,便是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典史和典吏。
這兩個名稱雖然很像,但完全不是一回事,典史是正經的官員,是由吏部銓選,皇帝任命的,品級上雖“未入流”,但那也是官員,負責的是治安;典吏則是吏員,一般來講,是衙門某方面的主管,在縣裡就是即吏、禮、戶、兵、刑、工等“六曹”的主管,是地方的高階胥吏。
至於解縉的計劃.
好吧,解縉從來不當謎語人,論才華他確實很厲害,但論耍心眼,他這些年廟堂也沒玩明白過。
他的計劃說穿了,也沒什麼高明之處。
一個能幹出來仗著欽差身份把自己捅一刀的人,你還指望他能想出來什麼錦囊妙計呢?
更何況,劉富春雖然是有跟腳的揚州本地商人,雖然他跟姜星火的瓜葛根本沒人知曉(拍賣會時是被單獨叫到了樓上且未引人注意),但你指望他一個外地商人,能短時間靠著一批貨打入本地商幫內部去做些什麼,那也太過不切實際。
所以,解縉這次,就是指使劉富春來行賄的,跟他找人捅自己一刀的思路是一樣的。
既然沒有理由抓你,那我就創造一個理由出來不就行了?至於這個理由假不假,那無所謂,反正能夠錦衣衛和都察院抓人就行了。
這就是個圈套。
其他衙門的規模,相較於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署而言,只能說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劉富春雖然見識不少,可被人帶著走進去,還是基本迷失了方向感,他在一個低階小吏的引領下,來到一個房間前面,便見裡面的桌案後坐著兩名男子。
一個穿著吏員的衣服,看起來有些儒雅;另一個則穿著官服,年紀稍大一點,留著短鬚,看起來更威嚴。
“見過兩位大人,小的劉富春,從揚州來做生意,手裡有鹽引,想提些鹽,另外還有批貨也想在淮安府銷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