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對於變法主導者來說,其實是一條沒有回頭路的渺茫所在。
“真是一腔孤勇,敢為天下先啊”
宋禮看著彷彿坐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一般的國師,低聲喃喃道。
但同時,一個念頭卻不自覺地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國師,不會真的能處理好如此棘手、甚至可以說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吧?
“為什麼要侮辱天理?”前排的一個監生大著膽子道。
“姜某何時侮辱了天理?”
姜星火的話語,頓時激起了監生們的憤怒。
有一人虛虛揮舞著拳頭嚷道:“萬事萬物皆有天理,雨豈能沒有?若非你這奸臣畏懼景大夫的血誓,如何會讓《邸報》刊登‘雨豈有天理,存何哉?’”
“對!你定是懼怕了!”
那名叫楚大恆的監生,又給左右同伴示意了眼神,一名叫付兆濱的監生頓時高聲道:“不能讓聖人被此賊侮辱!”
姜星火微微一怔,但還是迅速地大聲說道。
“有個主題確實是姜某要《邸報》刊登的。”
“內閣定稿後,也與姜某知會了一聲。”
剛剛躁動起來的人們為這位國師的坦率感到有些驚訝,本來,他們都覺得姜星火會為自己辯解一番的。
“但內閣告訴姜某的,是這八個字。”
姜星火當眾緩步從第一排走過,展示瞭解縉給他的一張紙條。
上面赫然寫著。
——雨已有天理,存何哉?
見人群中又有帶頭的要鼓譟,姜星火懇切道:“剛才你們也說了,是見了印刷廠的《邸報》方才覺得義憤填膺,姜某要是說謊,偽作紙條,原版的底稿非止一份,一查便知,沒有必要誆騙伱們。”
這時候躲在人群裡的郭璡壯著膽子說了一句。
“諸位,事情已經清楚,莫要被裹挾了,出監或許法不責眾,可夜間闖宮是殺頭的大罪啊!”
那位王教授也跟著說道:“洪武二十七年,趙麟的下場你們都忘了嗎?”
此言一出,剛剛熱血上頭擁簇至此的監生們,頓時冷靜了下來。
這些年輕人大多都是南直隸計程車紳家庭出身,平日裡仗著父輩傳承廕庇,無論做什麼事,總能佔到幾分優待,所以難免做出這種一腔熱血便要集體叩闕的事,可若真讓他們去斷送大好前程,那就是兩回事了。
一瞬間,監生們左右顧盼,目光再次聚集起來的時候,卻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激動。
姜星火見如同熱水沸騰的人群被逐漸降下了溫度,當機立斷道。
“生員們!”
“你們都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心中一腔熱血,姜某跟你們年齡相仿,能理解!”
“你們想辯說分明,是為大明好,姜某想變法維新,也是為大明好。”
“你們如初升之日,未來必將光芒萬丈,你我所為,皆為國朝、百姓,便非是同路之人,也該有幾分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