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尋思 (2 / 6)

張宇初微微一笑,說道:

“朱子有言:人人心中有一太極,所謂太極者,萬物之理也。”

“我覺得,朱子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萬物之理,是存在於人的心中,那麼什麼是‘心’呢?”

“《孟子》雲: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

“我覺得,心已是本體,本體之外豈復有本體?心之體性,虛靈不昧,無有限量。理具而事應,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皆在心頭。”

“所以,按照朱子的說法,心包萬理,萬理具於一心,故大凡理只在人心中,不在心外。”

“人心,萬事之主也,心雖虛,都是實理,心雖是一物,卻虛,都能包含萬理。”

朱熹說沒說過這些話?當然說過,這都是在《朱子語類》裡明擺著的。

朱熹還明確地說過“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為萬物之靈者,心而已矣!然心之為體,不可以聞得見,不可以思慮求,謂之有物,則不得於言,謂之無物,則日用之間,無適而非是也萬物有心而其中必虛。只這些虛處便包藏許多道理,彌綸天地,賅括古今,推廣得來,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妙歟”。

但是,這些是朱熹心性論裡,為了讓三綱五常限制人心,所以才這麼提的,張宇初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斷章取義、移花接木。

可憐朱熹拿著針線縫合了一輩子,自己縫出來的布反倒做了他人嫁衣。

張宇初一口一句“我覺得”,給高遜志弄得有些氣悶,不過截止到目前,局面還沒有脫離高遜志的掌控,畢竟張宇初還沒拿出什麼超時代的東西,依舊是朱熹和陸九淵的舊版本武器。

既然是舊版本,那肯定早就研究出了破解之法。

“《朱子語類》豈是這般理解?朱子所言種種,講的是格物是以人心去格萬物之理,格心之理重在格心中人慾之理,人慾之理明白了,人心也就透徹豁然了,繼而人心中善才能顯現出來,居敬持志在於使人心不胡思亂想、使人身不亂動胡來,用居敬來存養本心,讓人保持敬畏之心,究其根本,還是以格心來滅人慾,滅人慾為的是存天理,天理體現在人倫上,便是三綱五常。”

這裡就是說,人心中正是存在著種種不符合天理規定的人慾,才會慫恿人變壞,從性善變為性惡,致使整個社會的道德都出現危機。在理學看來,想要阻止這種情況的出現,就要從兩方面著手,其一是強調“三綱五常”的規範性,用這些基於宗法制的社會規則來約束人慾,其二是要求儒生格心,也就是所謂“君子慎獨”,用道德層面的自覺和自律,來節制內心的人慾。

從根本上來說,格物是格心的手段,格心是格物的目的,朱熹強調人心,本質上是為了“滅人慾”,而非張宇初口中所說的突出心的作用。

其實這一點在明初,屬崇仁學派的創立者,如今翰林院編修吳溥(建文二年進士二甲第一名,與楊榮、金幼孜同期)的兒子吳與弼說的最清楚,《浣齋記》中說“靜時涵養,動時省察,不可須臾忽也。苟本心為事物所撓,無澄清之功,則心愈亂,氣愈濁,梏之反覆,失愈遠矣”。

當然了,這時候吳與弼還是個十二歲的少年,所以高遜志也得不到“將理氣與心性結合起來”的新的版本理解,只能用老一套來反駁。

見高遜志拿不出新東西來,張宇初反而從羽衣中取出一物。

正是一朵花。

花瓣嬌嫩欲滴,上面甚至還帶著殘存的露珠,露珠晶瑩剔透,在夏日陽光照耀之下,散發著迷人的色澤,顯然是張宇初清晨剛從路邊揪的。

“朱子斥陸氏新學為禪儒,這是要效彷彿門拈花一笑嗎?”

臺下議論紛紛。

“今日來時,一友人言心外無物,另一友人指路邊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此地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

答曰:爾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爾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爾的心外。”

若是尋常人乍一聽,這就是個瘋子在胡言亂語,但高遜志的神色卻前所未有地嚴肅了起來,甚至他扣在膝蓋上的手指,都開始有些曲起。

因為高遜志很清楚,對方是什麼意思。

理學的本源,被動搖了。

根據理學的理論大廈,無論發生什麼,天理都是永恆地存在在哪裡,無論是否有人心,天理都是不變的,所以要“存天理、滅人慾”,天理是最高的。

而如果按照這個故事所折射出的含義,那就是人心是第一位的,世界的一切執行,都是以人心的存在為前提,如果沒有人心,也就沒有天理。

如此一來,人心是整個宇宙的立法者,也是一切天理的立法者。

人心,凌駕在了天理之上。

但這還不夠!

如果僅僅是這些,是不足以擊敗高遜志的。

想要擊敗高遜志,必須要以“心”來解“三綱五常”,把他作為倚仗,作為試圖立於不敗之地的東西給徹底打碎!

張宇初收起花,輕笑道:

上一頁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