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隱約間覺得,屠龍的終極秘密,就隱藏在這個故事裡。
畢竟,道衍雖然清晰地認知到了下一個時期邪龍的存在,卻始終不知道,邪龍究竟是由什麼構成的。
而不能徹底地瞭解邪龍的組成,由親手釋放出了邪龍,才是道衍憂心忡忡的根本原因。
如果明白邪龍究竟是怎麼構成的,那麼屠龍的辦法,自然也就有眉目了。
姜星火緩緩給道衍講起了《時間規劃局》的故事。
“在一個虛構的未來世界,人類的壽命被設定停留在二十五歲,不管他們活了多久,生理特徵都將保持在二十五歲,然而到了二十五歲,所有人最多隻能再活一年,唯一繼續活下去的方法就是透過各種途徑獲取更多的時間,如工作、借貸、交易、變賣,甚至搶劫,於是時間就成了這個世界的流通貨幣。”
在姜星火的故事裡,時間,無疑是一種隱喻。
道衍覺得,或許代表的是邪龍投射下來的軟管裡,每個人靈魂上的那一枚由每個人的一天外出所換來的八思巴文銀幣。
“時間規劃局,也就是未來世界的朝廷,管理著這個世界,時間守護者會追蹤並記錄每個人所使用的時間和剩餘的時間,一旦在時間規劃局中的存額歸零,就將死亡。”
“在時間規劃局的世界裡,由兩個重要原則。”
“第一個原則,是時間的自我性,也就是每個人對自己的時間,都有具有排他性的佔有權和處置權,我自己的時間,無論是用來吃飯還是如廁,都是不歸其他人管的,哪怕我明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後一天,我不願意出門賺取,而是願意去等待消亡,你也不要來管我,我的時間自我性是不可被侵犯的。”
道衍點了點頭,徹底明白了姜星火的意思。
“第二個原則,是時間的同一性,也就是說,你和我的時間流逝速度,都是一樣的,你或許比我多擁有一天或是無數天,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所經過的每時每刻,流逝速度都是相同的,所以我們是同一的。”
每個人的“時間”,在價值尺度上都是相同的。
“好,那麼我們繼續講故事。”
“故事的主角,叫做張三,他一直追求著‘時間自在’,也就是他可以擁有充足的時間,不再面對死亡的威脅,和母親、朋友,一起快活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在《時間規劃局》這個故事裡的現實,張三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時間匱乏者’.”
道衍忽然出聲打斷,他敏銳地認識到了一個詞彙陷阱。
“剛才,為什麼要把‘時間’和‘自在’聯絡在一起?沒有‘時間’,張三就不‘自在’了嗎?”
姜星火揶揄地笑了笑:“在《時間規劃局》的這個故事裡,那個未來世界的人們,就是這麼普遍認知的,他們通常會把擁有大量的時間,跟自在聯絡在一起.我沒說這種認知是對是錯,只是故事背景就是這樣,我們說的,只是故事。”
道衍皺了皺眉,如果把擁有的自我性時間與自在繫結在一起,那麼
道衍似乎明白了,邪龍究竟是由什麼組成的。
“由於張三是一個時間匱乏者,所以為了延長自己的生命,張三必須要去獲取時間,通常,他和好友會一起去出售自己的體能,用以獲取時間。”
“但是出售體能這種事情,在《時間規劃局》的故事裡,所有人都可以這麼做,所以,收購體能的場所,並不是招募所有前來報名的時間匱乏者。”
“相反,每天都有大量的時間匱乏者,在無所事事的排隊等待中,失去自己的最後一點時間。”
“或許伱想問,既然有這麼多時間匱乏者出售自己的體能,為什麼不多開一些收購體能的場所呢?坐視他們失去最後一點時間,不如利用起來。”
姜星火頓了頓:“但這正是張三的僱主,時間豐富者李四,獲取時間所必須的技巧之一。”
“李四讓收購機會變得稀缺,這樣就會創造無形的威脅,讓時間匱乏者們之間保持充分的競爭。”
道衍當然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很快就想到。
“那麼,時間豐富者李四收購體能所付出的時間,恐怕不足一天吧。”
姜星火肯定地答道:“當然,我們都可以想象,在《時間規劃局》的世界裡,如果張三透過出售體能,能獲得更多的時間積攢下來,那麼基於第一個原則,時間的自我性,他自然不願意繼續在逼仄的地方出售體能.事實上,除非別無他選,否則是個人都不願意繼續做下去,被催眠的除外。”
“所以,時間其實在張三和李四,兩者之間完成了交換?”
姜星火點了點頭:“事實上,說出來可能會有些無法理解,李四的選擇,並不是他自己自在的選擇。”
道衍反倒有些理解:“這裡的意思就是說,李四也在被時間趕著走?如果他不這麼做,不盡可能地讓自己的時間變得更多,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也將被時間規劃局從時間豐富者,列為時間匱乏者。”
“對,不這麼做,李四就會被淘汰。”
姜星火的目光顯得有些悠遠。
“而時間,在張三和李四的關係中,就從價值尺度,變成了影響力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