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軍取得了突圍後的第一場勝利,這讓整個闖軍上下都士氣大振,李自成於是在當夜大宴諸位將士以此表達慶賀之情。
宴會相當宏大,雖然桌椅並不充足,但參加宴會計程車卒將領們依然樂在其中,用牛皮衣布墊在地上,盤腿而坐,看著後營婦女們送來的食物和美酒。
李自成這次出手很大方,將後營的牛羊宰殺一空,不僅如此連歷年繳獲(搶掠)來的美酒也全部擺了出來,整個大營燈火通明,除了一些斥候在外圍巡邏外,幾乎沒有絲毫戒備。
馬向貞的首級被割了下來,雙目還死不瞑目的瞪著,嘴巴微張,似乎是死前還死命求饒過,首級被闖軍懸掛在木杆之上,高高吊起,顯得格外猙獰恐怖。
大營在歡迎鼓舞之中,只有李炎一人坐在角落裡若有所思。
他已經覺察出不對勁的地方了,李自成行軍很快,明軍又來不及反應,必然沒有斥候銜尾追擊,入南陽過後,李自成定下了不打南陽的決策,對南陽的縣城秋毫無犯,明軍斷然不可能輕易獲得他軍隊的行動軌跡。
便算是獲得了,也追不上才是。
但,馬向貞卻不同,他是提前堵截在李自成的必經之路上,這就很耐人尋味了,若不是闖營中人,如何知道怎麼行軍?何況行軍路線還是高層才能清楚的計劃,怎麼會被明軍猜出來?
誠然,確實有可能是馬向貞趕巧撞上了李自成的軍隊,但不能把全軍的安危都堵在“運氣”上,馬向貞此番若是真的得了情報,那就是相當不得了的事情了。
闖軍高層都是李自成的親信,李炎相信斷然不會是高層出了問題,若是高層出了問題,那他們連魚復山都走不出來。
不是高層不見得就可以輕鬆,如果一個闖營中的細作,能夠根據支離破碎的零散資訊,推測出闖軍的戰略計劃,那這就是個情報天才,這樣的人留在闖軍早晚要出大事!
現在李炎跟闖軍是休慼與共的關係,斷然是不能容許這樣的局面出現的。
李自成很高興,畢竟此番贏了明軍一陣,一掃之前魚復的陰霾,他的自信又回來了,在這種情緒的催化下,酒是一杯一杯下肚,已經喝的滿臉通紅,正拉著劉宗敏的手對著闖軍將領誇耀。
劉宗敏此番斬殺馬向貞,算是立下大功,李自成也開始重新信任這個之前“桀驁不馴”現在“幡然悔悟”的老兄弟。
就在這時,李炎端著酒杯,笑著走了過後,看到劉宗敏,李炎還是禮貌的舉杯說道:“劉總哨,先前多有誤會,還望總哨海涵。”
李炎不想過於得罪劉宗敏,何況李自成的迴護之意很明顯,所以也隱隱有了講和的打算。
但,劉宗敏顯然不這麼覺得,他冷哼一聲,絲毫不給李炎面子,根本不回敬李炎,只是冷笑著說道:“李先生好箭法啊,來日有機會定要跟先生比試比試。”
李炎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劉宗敏的意思他很清楚,記恨之前自己射了他一箭,這個器量不算很大的人並不接受自己的橄欖枝。
不接受就不接受唄,李炎也不是說就非要去舔劉宗敏,於是依然臉上帶著笑臉說道:“劉總哨過譽了,下次定然拿出十成功夫讓總哨觀摩指點。”
劉宗敏聞言頓時面露慍色,李炎這話威脅的意味頗為濃厚,他還以為是李炎怕他才來求和,結果,反手又威脅他一下,正想反唇相譏,卻被李自成拉住了。
“都是自家兄弟......莫要傷了和氣......捷軒,李炎先生是大才,你多跟他學學,不要只憑著一腔武勇做事......”李自成顯然喝的有些口齒不清了,斷斷續續的說著醉話。
劉宗敏聞言這才住嘴,頗為不服氣的朝著李炎拱了拱手,李炎自然不是這等喜怒形於神色的莽夫,依然臉上帶著笑意回了一禮,彷彿兩人真的冰釋前嫌了一般。
“闖王,屬下有要緊的事情稟報,還請闖王移步一敘。”李炎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拱手正色道。
李自成卻顯然不想談軍務此刻,只是擺擺手說道:“今日都是歡聚的時候,不談軍務,不談軍務,有什麼明日再說。”
“闖王,此事幹系重大,屬下必須現在稟報!”李炎稍微抬高了一點聲調。
李自成聞言雖然看了李炎兩眼,但也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只是問道:“當真事關重大?”
“屬下懷疑闖軍之中有細作......”李炎低聲說道。
“有些細作也正常,不礙什麼事”李自成還當是什麼大事,只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細作,對李自成這種農民起義軍來說沒啥奇怪的,每年倒戈投降的那麼多,投降後復叛的也不少,這些人往往兩頭押注,跟朝廷私底下那些齷齪的交易大家都懂,這事不好查也不能查
李炎聞言,一頭黑線,好嘛,搞了半天是闖軍壓根兒沒有防範間諜的意識,但這樣肯定是不合理的,打仗尤其是越大規模的戰爭,情報的價值是不可想象的。
於是李炎當即拱手道:“闖王,孫子有言:‘明君賢將,所以動而勝人,成功出於眾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我闖軍若想決勝於天下,便不能輕視間者的作用,如今不僅不組建自己的間者機構,還不防範明廷的間諜,只怕早晚會在此吃大虧!”
李自成最吃的就是這一套,搬個上古先仙,然後根據他的話來指出闖軍的問題,就能直接抓到李自成在意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