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頌摸了摸自己的臉,周天熠定定望著自己未必望得太久了些,眼中還帶著點迷茫,她迎上去玩笑問道:“我變醜了嗎,怎麼這樣看著我?”
“沒有。”在考慮之前,周天熠就回答出了聲,而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彷彿身心分離,他訥訥搖了搖頭,又做了一次回應。
秦頌覺得好笑,她認識的周天熠永遠遊刃有餘,可從不會露出這種呆木的表情,但她也確實感到了他之於她的拘謹,周天熠的不適與自己知曉秦氏是世家時的反應相似,秦頌又上前一步,張開雙臂就往面前人的懷裡撲去。
周天熠被殺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就接住了她摟緊,秦頌感受到背上腰間的力道,埋著頭聳肩偷笑,樂夠了才推了推周天熠,抬頭笑說,“天熠,我還是我啊。”
世家之事以及入虛海行祭禮都是今年家宴後,父親在家廟裡鄭重告訴她的,所以之前所謂的“年後巡查產業”,實際上就是為她和大哥出遠門找的藉口。去年四五月,她在刑部牢中受罪被救出來時,大哥便說“秦氏不懼任何世家”,讓自己不要委屈自己,現在想來,大哥怕是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秦氏是諸華世家了。
因了商人的身份,她自小與其他階層接觸時就處於劣勢,每每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一朝高權欺來,秦氏被壓得無法翻身,也虧得有王氏幫襯,自家一直都過得還算順風順水。
思及那些在商場中提心吊膽的遭遇,她也是花了點時間才接受了“秦氏是諸華世家”的事實,就不用說對秦氏族內瞭解不多的周天熠了。
秦頌主動投懷送抱的衝擊有點大,不僅拉回了周天熠神遊的思緒,更是讓他動起了其他盪漾的心思,美人在懷,自是要好好享用一番的。今夜月白風清,周天熠一把抱起秦頌,一個側身就翻上了屋頂,天為被,地為床,兩人一起躺在了屋面上。
“你、你!”天旋地轉,秦頌嚇得有些結巴了,手撐地借力想起身,奈何勾在她腰間的手施力把著她,她無法有太大的動作,只能枕著周天熠的胸口依偎在他身邊,“突、突然幹什麼呀!”這姿勢過於親密了,秦頌羞赧。
周天熠沒有解釋,摸得著,抱得到,會氣會惱會在他跟前耍性子,這確實與從前的秦頌沒有不同。懷裡的人太不安分,動來動去蹭得他的氣息都紊亂了,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面對心愛的女子,哪裡能做得到心如止水啊……無奈之下,周天熠只好鬆了手。
身上的鉗制全無,秦頌馬上坐起身,背對周天熠不去看他,如果有可能,她都想直接跳下去了,可這兒是屋頂,沒有周天熠,她根本下不去……
秦頌的八面玲瓏是對著陌生人的,而之於周天熠,大概已經成了一根筋執拗到底。
周天熠明白,身前的女子心氣兒高,招惹了她,靠哄是不行的,只能拿個正事先轉移她的注意力,至於正事嘛……他抽出了賜婚聖旨塞到了秦頌手裡,“拿著,給你的!”
藉著月光,秦頌大致能看清聖旨上的內容,驚訝沖走了被戲弄的羞惱,她轉回身,不可思議地問道:“他怎麼可能會下這種旨意,你是怎麼拿到這聖旨的?”
周天熠挑眉,又躺回了屋面上,手枕著腦袋,故作輕鬆地回說,“略施小計,手到擒來。”
“天熠,陛下不傻。”秦頌的心口一沉,思來想去也就只有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的可能了,她傾身望著周天熠,推著他焦急問道:“你是不是同意了他什麼條件?”
“你這麼聰明,就不怕知道的太多丟了小命嗎?”周天熠撩著秦頌額前的碎髮,好笑地問道,性子清冷如她竟為他變得如此焦躁,他動容的同時也起了唬她一唬的興致,可秦頌的表情實在難看,嚇人的話到了口邊,他又不忍心了,實話實說,“代我皇兄入虛海行宗廟祭禮,算是同意了他的條件嗎?”
“就這樣?”秦頌驚訝,代表一國行祭禮是無上尊榮,更是會助周天熠再得美名,以此作為賜婚條件,周天磊做的就是虧本生意了,然而轉念一想,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入虛海堪比上刀山下油鍋,是死路,周天磊是想讓周天熠做他的替死鬼。
秦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安感也消失無蹤了,歪頭問道:“陛下就那麼怕死嗎?”
“我二哥不是怕死,而是怕比我先死。”周天熠說得輕輕鬆鬆,眼裡到底還是劃過了幾絲失望,若他的二哥也能像三哥和六哥那般信他,這一年來也不會有那麼多前前後後裡裡外外的事故了,四方會比現在更好。
周天熠說得沒錯,秦頌無言以對。
世間真沒有不透風的牆,周天熠從回京證母清白到深入調查發現莊王蒙冤而暗中推動為莊王翻案,這是他們這些近親之人才知道的事實,但是不知從何時起,這些背後的小細節在民間傳開了,不是沸沸揚揚從街頭說到街尾,而是悄無聲息地被百姓記在了心裡。
現在的四方,不僅周學禮、周學易、周學正這三位皇子,就是周天磊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大概也不比從前了。原先他是明君,現在恐怕只是國君,而如果周天磊比周天熠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