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昭王府,周天熠一直把秦頌送到了她的院子跟前。
秦頌還是想先把賬目的問題說清楚,這賬說到底是當年作假之人對商路門道不了解所至,若自己又出了什麼意外,她的大哥再把賬看一遍也能看出同樣的問題來,只是太過耗時耗力,可能會貽誤時機,“天熠,關於莊王貪汙的假賬……”
“莊王案的證據不止賬簿,既然回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你先去休息吧。”周天熠打斷了秦頌的話,一路上秦頌陸陸續續說了點軍需假賬相關,但沒有完全解釋清楚,這些賬目連她都看得如此費力,想來不是個容易解釋的問題。
秦頌的精神本來就不好,城郊騎馬就像是在逞強,她失蹤的這幾日不僅一個人查了百本賬簿,還歇得不安生要提著心吊著膽,再讓她強撐與他說這些,他心疼。
“她們也急壞了,都等著你呢。”
院門裡,秦頌的貼身丫鬟都朝門口張望了過來,眼中皆是急切,若不是他還在與她說話沒有離開,怕是早湊過來了。周天熠趁秦頌不注意,輕輕把她往院子裡推了一把,秦頌重心不穩向前走了幾步,進了院門就被一眾侍女圍住了。
“小姐,傷了沒有,我給你把把脈。”
“小姐,你這臉色是怎麼回事呀?”
“小姐,你下邊的衣服怎麼破了,這是什麼舊料子。”
……
月明回來,月笙的病也好了,除了仍在養傷的月圓,秦頌的所有丫鬟都在院子裡,她是被她們擁著往裡走的,走了幾步的周天熠回頭正好看到這樣的情景,他溫和一笑,回身繼續往前院去。
莊王案發生在二十二年前,如今朝中親歷過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想要了解此案始末,還是要找幾位元老問問。今日太師朱衡來訪,恐是為了她孫女朱睿璉與周學禮的婚事,趁此機會,他也想探探他之於莊王案的口風。
秦頌確實是累了,這股疲憊是幾日積澱下來的,沒回昭王府前精神繃著沒有太大的感覺,但現在回來了,安心了,倦意就上湧了。貼心的月明為秦頌備了清淡易入口的藥膳,秦頌沒什麼胃口,稍稍吃了點就直接蜷在床上睡下了。
朱衡入朝為官是在四方文帝時期,也就是周天熠的祖父在位時,文帝看中朱衡的才學,便命他做皇子們的老師,後周天熠的父親周承紹繼位,周承紹感念師恩,授予他太師之職,令他繼續教導他的子女們。
而今朱衡已是古稀之年,周天磊雖未要求他教授他的子女,但也未撤了他的太師之職,只是漸漸架空他,在潛移默化間逼他辭官。活到這個年歲,他經歷了半個百年的朝中風雨,周天磊那點心思,他自然是看得透徹,只是這官,還沒到辭的時候。
“天熠見過老師,有些私事耽擱了,讓老師久等了。”周天熠在偏廳門外做了一禮,才跨進了門,邀朱衡坐上座。
“殿下,老夫只是曾為殿下啟蒙,受不得這樣的禮。”朱衡一驚,即刻從側邊的座位上起身相迎,到了近前,也向周天熠行了一禮。
“老師是長,天熠是幼,這禮,老師受得。”
“殿下是尊,小老兒是卑,這禮,殿下也受得。”
周天熠一聽,即刻笑了出來,他的老師還是當年的老師,兩人都不肯上座,乾脆都坐在了旁邊,“天熠回朝多時,還未登門拜訪過老師,不敬不周,請老師批駁。”
“殿下回朝便忙於政事,老夫又怎會不辨是非呢。”朱衡擺擺手,他雖對朝中事不管不問,但還是一直在一旁觀望著,三師一體,三朝元老的資歷擺著,如無大錯,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拿他如何。周天熠回朝至今還沒有過安寧日子,他心裡明白。
朱衡手邊的茶已涼,王府的侍人適時又端了兩盞熱茶進來,也打斷了師徒兩人的寒暄。朱衡拿著茶盞的手頓了頓,似有猶豫,他小心地瞥了眼神色無異喝著茶的周天熠,才開了口,“殿下,是否真有意為莊王翻案?”
周天熠抬眼,觀察了朱衡一陣才笑道:“老師何出此言?按著季仲淵的說法為莊王翻案,那我母妃豈不成了罪魁禍首?難道莊王受冤是冤,我母妃受冤就不是冤了?”
“……”朱衡被周天熠一連串的話堵住了,笑自己越老越糊塗,他剛才說的話明顯指代不清,周天熠誤會了他的意思,“殿下,我的意思是,如果為莊王翻案能夠徹底讓祁妃娘娘與此事撇清關係,您是否……願意出手?”朱衡說得急切,連自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