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天熠著手調查豫巖疫病至今,已經過去了接近兩個月。
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從起初每日都有人病入膏肓,疫區哀鴻遍野,到現在每日有愈來愈多的人被治癒,迴歸正常的生活,此次疫病的緊急救治實質上已經接近尾聲了。
其實周學禮和周學易在疫區出面統籌後,周天熠和周天慕幾乎沒有再過問過疫病的事情,頂多偶爾在臨時搭建的棚戶附近瞥上一眼,見一切井然有序,也就放心了。
這日,周天熠正在書房裡研究豫巖地方權貴的分佈,有些百年大族歷史背景雄厚,真要動起來確實不易。秦風原先也有提議過,殺雞儆猴可以立威,也可以讓大族有所收斂,可只是一時收斂是不夠的,一旦他離開,權貴們對地方百姓的欺壓和掠奪恐怕會變本加厲,“嘖……真是不好應付。”
周天熠擱下筆,掀走了張滿是墨點的紙,換一張接著寫畫做標記。
“九叔。”這幾日周學禮和周學易分頭在前線四城跑,今日雙雙回到桐城,進了秦家別院就直奔周天熠書房,看來是藏著事要與他商量。
“進來吧。”周天熠朝兩人招了招手,自己也步到了桌案的前方,“怎麼一起回來了?外面應該還有不少事得你們做決定吧。”
他想不出來,什麼困難事讓這兩位侄兒同時跑回來尋他,見兩人有些拘束,他笑了笑,又說道:“我從前在京周停留的時間較短,你們雖喊我一聲‘九叔’,卻也未必能感受到其中的血脈親情。”面前比他小了一輩的兩人急於辯解,周天熠抬手示意他們先別說話,“但我與其他兄長待你們的心都是一樣的,你們以後見著我,也不必如此……緊張。”
小心思被看穿,周學禮和周學易低頭互看了一眼,他們對九叔的畏懼多是來自於父皇和母后的耳提面命,因而一直覺得九叔野心勃勃要與父皇爭奪天下,然而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好像又不是這個樣子,這個九叔其實……很好相處?
父母所言和親眼所見有矛盾,兩相一碰撞,使得他們現在見到周天熠比原先更加小心謹慎。
“我……我們……”周學易下意識就想開口解釋,可轉念一想,這樣的解釋不過是在狡辯而已,這時胳膊肘又被一旁的大哥捅了一下,他懨懨閉嘴。
“我們從前與九叔見面不多,但也聽了許多與九叔有關的故事,如今如共事一般見面,心裡確實有些緊張,請九叔見諒。”周學禮虛心做禮答道,表面沒起波瀾,心裡卻是鬆了口氣,父皇針對九叔人盡皆知,可他們偏偏得表現得不知此事。
“都是些坊間傳言,不信也罷。”周天熠擺了擺手,無意再談論這個話題,“好了,你們來尋我也不是說這等閒話的吧,說吧,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為之。”
“九叔,其實也不是大事。”被周天熠這麼認真地一問,周學禮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九叔要處理的是軍國大事,為一城百姓祭祀祈福不值當他親自出面吧?這麼想著,他就開始猶豫要不要說出口了。
“九叔,學易想請您與六叔一同出席柳城和恆城的祭禮,祭天祈福,安撫民心。”
周天熠恍然,原來是這件事,他不信天地,可百姓信啊,這麼做確實可以快速安撫人心,也可擴大周氏在民間的美譽,鞏固統治地位,這其實……是很重要的儀式,作為皇族的一員,他和六哥都是應該出面的。
他又看向周學禮,問道:“你也是為了這事嗎?”
周學禮躊躇著,還是點了點頭,“九叔……”
“好好去籌備吧,疫區的百姓、豫巖的百姓都需要這樣一場祭禮求一個心安。放心,我和你們六叔都會出席的。”周天熠欣然說道,從被夜襲的驚嚇中回過神的兩個侄兒,其思慮和處事能力還是值得稱道的,豫巖一行讓他們成長了,險中求生,必有後福。
“天熠!天……”秦頌急急忙忙快步而來,然只抬腳跨進了書房一步,她就頓住了,表情也僵在了臉上,大殿下和二殿下不是去其他城市監督疫病救治了嗎?他們怎麼在?她的反應極快,即刻收會了腳,面帶微笑,周身都是清冷嫻靜,微微欠身,“秦頌見過大殿下、二殿下。”
“秦小姐多禮了,我們剛與九叔說完,正準備走呢。”周學禮、周學易同樣欠身問候,其實於他們而言,秦頌的身份比較尷尬,論品級,他們應是高秦頌一級的,論輩分,秦頌算作父皇的乾妹妹,九叔的……所以無論怎麼說,她都比他們高一輩。這樣見面時如何行禮,行什麼禮成了難題,好在秦小姐似乎並不在意這種事情,他們有時逾矩了她也從未說過什麼。
兩人說完,就向周天熠行了個小禮,離開了。周學易禁不住好奇,在走遠之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大門敞開的書房裡,秦頌坐得隨意,與立在一旁的九叔笑說著什麼,他早該明白的,她對九叔的親近,誰都比不了。
“君若的信,對、對不起,因為他沒寫給誰的,我就直接拆了……”秦頌低頭承認錯誤,身邊的人沒聲音,她又不安地抬頭望去,擅自拆看他人的信件,這種行為與偷竊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