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頌挑著眉站在院門邊,起疑的眼神從周天熠掃向王君若,又移回到了周天熠身上,“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她本是串個院子來看看王君若的恢復情況,可剛走在院牆邊,她就聽到裡面傳來爽朗又舒暢的笑聲,而走到門邊一看,才發現與王君若相談甚歡的竟然是周天熠。
他們兩人一個多月前在秦宅書房裡可不是這種高談海論稱兄道弟的腔調啊,王君若還丟出了枚銅錢試了試周天熠的武藝功法,哪怕是後來打了照面後的問候,也是不痛不癢,甚至以秦頌對王君若的瞭解,還能看出他在身前劃出了一道界線,與周天熠井水不犯河水。
怎麼今時今日,他們的感情就那般深厚了呢?
秦頌不解,非常不解,但是哥哥曾經告訴過她,男人的友誼不能完全用她眼中的利益得失來衡量,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去自尋煩惱地刨根問底了。
秦頌的眸子靈動地一轉,方才沉悶疑慮的表情也換做了一張輕鬆的笑臉,換了種說辭同時向兩人發問:“所以你們講什麼講那麼高興?”
周天熠看向王君若,見他神色坦然沒有隱瞞的意思,便把他們方才所談論的徹查豫巖之法又對秦頌說了一遍。
秦頌聽完,心裡首先就對王君若主動獻策的舉動感到詫異,王君若是人不招惹他,他就自個兒落個清淨且絕不招惹人的型別,現在居然給周天熠當起了參謀來,秦頌真不知道該感嘆周天熠身上的特質太吸引人,還是王君若受了傷連性子都變了。
她雖然這麼想,可面上完全沒有表現出如此,周天熠和王君若只當她的沉默是在消化這巧妙掩人耳目的計策。而下一刻,秦頌就疑慮出聲了,“這法子好是好,可是,如果涉事的官員真的很多,你真的要在短時間裡將他們全部處理了嗎?”
這問題昨天安王殿下也問過,周天熠直到最後都沒有正面回答,雖然她覺得周天熠絕對不會做這種一刀切的事情,可這回他不留餘地的果斷決絕又好似就會這麼做。很多時候,一和全只是一念之間。
“怎麼會呢?去舊用新需要過渡的時間,豫巖是邊境要地,我有分寸的。”周天熠失笑,是他這次的決定太突然了嗎?怎麼一個兩個都覺得他要翻江倒海橫掃豫巖來著?罪不罰眾,但可以溫水煮青蛙嘛。
秦頌忽然想起他們兩人在楚宅所談的淮揚舊事,周天熠莫不是想學先帝那樣殺百人而警示千人?可豫巖的情況與那時淮揚有很大不同,只這麼做顯然不太妥當,她還想繼續問,卻被王君若打斷了,“秦頌,殿下既然都這麼說了,你也信他一次吧!”
“我哪裡?”她哪裡不信他了?秦頌氣急爭鋒一問,又覺得下文有些不對,沒有繼續說下去,瞪了眼王君若後,則是一臉無辜地看向周天熠,她現在對他的不信與起初不同,更多的還是擔心啊!
“嗯。”周天熠點頭點得牛頭不對馬嘴,也極其跳躍性地換了個話題,“學禮和學易快到桐城了,我想早些動身回桐城,馮氏能將給我的信直接送到沈宅,我的行蹤早已暴露,而我在這兒呆得越久,這整個宅子的人處在危險中也越久,所以你……”他的目光本是在詢問秦頌的去留,後一想他一走,若馮氏盯上了沈宅的其他人或是虛海水賊又回來取王君若性命,那又該如何是好?
王君若覺得有些好笑,周天熠明明可以把事情考慮得面面俱到,卻因為私到豫巖人手不夠而總不能顧及萬全,昭王,也不是萬能的。
他輕咳一聲,將面前兩人的注意力引向他那裡,說道:“我在沈宅,這兒就是安全的,殿下行事不必如此瞻前顧後,且,被虛海水賊所傷是我的疏忽,即便他們再來,也未必再能動我。”世家王氏培養出來的自信、沉靜和冷酷在王君若身上顯露無疑,他冷冽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傷他之債,來日必討。
“原來如此。”周天熠故意抬頭看了一圈四周,十分放心地點點頭。那一至沈宅他就察覺到的多股氣息,果然是王氏自己培養的隱衛在四周保護著王君若,嘖,虧他還緊張地以為自己從早到晚都被馮氏監視著呢,不過他仍有不放心之處,對王君若說道:“我會留一個人下來,這邊若是出了意外,我能馬上知道。”
王君若嘆了口氣,“隨你。”
“等等,你們這一來一去地是在說什麼呀?”不會武藝的秦頌完全聽不懂他們兩人在說什麼,她一臉不滿地站到周天熠和王君若之間,悶聲問道。
“只是做一些部署讓沈宅更安全,倒是你,留在這兒還是……”
“當然跟你去桐城啊!”秦頌嘴快,說完就發現自己失言了,手一抬,手指抵唇噤聲,露出了懊惱的神情,甚至想解釋,“我……”
“好,又要趕路,可別覺得太辛苦。”周天熠看秦頌的眼神深了幾分,當著他人的面,他不會去開秦頌的玩笑,更不會戳破她此刻的薄臉皮,而他光是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就已經非常高興了。
“那我——先走了,要收拾——整理一下的。”她邊說邊往後退,退了五六步,轉身溜走了。
王君若有些發愣,思緒飄散,秦頌表現得這般鮮活是因為喜歡上昭王了嗎?可看著又不像,她眼中明明還對周天熠保持著戒備和界線,她是侵染商場人心的秦頌啊,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喜歡上了昭王呢?
“我在想什麼啊……”他搖搖頭,強拉回飄蕩在四處甚至直戳內心柔軟的千絲萬縷,轉而扯了扯嘴角,故作輕鬆地玩笑道:“殿下,寵生嬌,你太縱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