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頌和周天熠談得差不多了,月笙扣門,來的正是時候,秦頌讓周天熠先去洗漱,又吩咐月笙再去打水來。
周天熠換了個坐姿撐著下巴,完全沒有要挪步到臉盆前的態勢,他的目光由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嘴巴一抿像是在忍著笑,“你先去吧,你這樣子……”他輕咳一聲,又沒再說下去。
秦頌一愣,立刻跑到裡間去照鏡子,昨夜她才把髮間的飾物拆完,就聽到了周天熠的敲門聲,後來所有的事都連在一塊兒,她也無暇再去顧管自己的儀容,就怕現在頭髮亂得像鳥窩,給周天熠看笑話了。
不過……似乎還好?她左右看了看,也就稍稍有些亂而已,她拔掉了固發的短簪,長髮散落,慢慢梳了起來,“還是殿下先洗漱吧,秦頌打理頭髮也要些時間。”
這回周天熠沒推脫,直接就去漱了口,洗了臉,室內無聲,他倚著裡外間的木質鏤空隔斷幽幽對著秦頌說道:“昨夜……謝謝了。”
兩人之間雖然隔了一道屏風,秦頌卻能從背後感受到周天熠真摯的眼神,她利落的盤發動作有了停頓,眼角不自覺彎起,無聲地笑了,“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秦頌一直受著殿下的照顧,若連這點忙都幫不上,才是枉費殿下的心意了。”
即使接觸的時間不長,他還是有一點兒瞭解她的,周天熠隱約猜到了昨夜秦頌的各種考量,隨即說道:“若再像昨夜那般,你的決定便是我的決定。”今早他醒來,影子沒有立即向他彙報情況,說明昨夜秦頌的決斷完全挑不出毛病。
“殿下?”才盤好頭髮的秦頌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眼中是掩不住的驚訝,她昨天才想著若能直接給影子們下令該多好,今天周天熠就給了她這權利,正因為有了被束手束腳的經歷,她毫不推拒地接受了,“好,但願由我代替殿下決定的那日不會到來。”
“放心吧,我也沒那麼容易出事。”望著秦頌一臉鄭重的表情,周天熠搖搖頭輕鬆笑道。
房門開了又合,月笙回來了,“小姐!”門一關上,她聲音中的急切就顯露出來了,可月笙快步走到圓桌邊,看到自家小姐和昭王殿下一左一右靠在隔斷上,好像正說著什麼,馬上噤聲止步在一旁候著。
“怎麼了?”月笙不是遇到一般事情就會慌慌張張的人,而和周天熠的對話也告一段落,秦頌轉身向著自己的貼身丫鬟,示意她說下去。
“小、小姐,楚老爺、楚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在外面跪著呢。”
秦頌和周天熠互看了一眼,“我去看看。”秦頌率先開口。
周天熠沒有出聲反對,一大早他從她房裡正大光明走出去,對秦頌的名聲不好,在京周時任謠言滿天飛是無可奈何,而現在,他可不會再讓她面對這樣那樣的詆譭了。
楚家的這招先發制人玩得不錯,看來他這昭王的身份在這裡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不過他自信自己沒有做過暴露身份的行為,而他也信任楚湮不會去多言,所以楚子遇和楚澤是從何得知他是誰人的呢?
雖然不知道楚家幾人接下來會說什麼做什麼,但是昨夜的事情是楚氏有錯在先,多跪一會兒也是應該的,周天熠拉住了粗粗洗漱打扮後就想去開門的秦頌,說道:“等一下,不要讓他們覺得你是匆忙沒有準備的。”
說完,他就翻窗從側面出去了,依著楚宅的山勢構造,他回自己房間還得繞很大一個圈子,秦頌需給他爭取點時間。
秦頌讓月笙重新給她梳妝,又換了套看上去精神些的豔色衣裙,才不緊不慢地去開門,而開門之後,則是一臉驚訝地上去攙扶,“舅舅、大表哥、二表哥,你們跪著做什麼呀?”沒等地上的三人回答,她就側頭厲聲訓起了月笙,“你是第一天跟著我嗎?你進來沒看到舅舅跪著?怎麼不跟我說明?”
連著三個問句,月笙只能唯唯諾諾低頭道歉,而秦頌連忙去扶楚子遇,楚子遇不肯起,又去扶楚澤和楚湮,三人都不肯起,楚子遇開口央求道:“好甥女,快讓昭王殿下出來吧,沁玲惹禍了!不不,沁玲她已經知錯了!”
“殿下?”秦頌面露惑色,為難地說道:“舅舅不要胡言,我房裡怎麼會有男人呢?”
這時,周天熠房間的門開了,由於就在對面,秦頌方才與楚氏幾人的問答他看得清清楚楚,於是走近了問道:“出什麼事了,大清早的,都跪著作甚?”
見昭王從自個兒的房間裡出來,楚家三人神態各異。昨夜楚沁玲發動了宅邸內的機關,想把她與昭王一起困在床榻上,而中了魅香的昭王面對女子又怎麼能把持得住自己?水到渠成之後,哪怕不是娶妻,楚氏要求昭王納一房妾室也不是過分的請求。
可誰想到周天熠身上帶著奇門五行令,所有的機關都起不到作用,魅香點燃之後是氣味防不勝防,才吸了那麼一點兒,至於楚沁玲……她私自動用機關,楚氏其他人都不知道,反倒是被停住的機關困了一夜,在床榻後的隔間裡叫天地皆不應。
若昭王昨夜宿在房中,定會吸入過量的魅香,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安然無恙,其次,他也不會對只隔著一面牆呼喊的楚沁玲置若罔聞吧……而昨夜有家僕看到“鄒公子”敲秦小姐的房門,進去之後就沒出來,這幾乎可以肯定周天熠就是在秦頌房裡歇了一宿。
從秦頌的屋子繞到周天熠自己的屋子,這路要經過一段山壁,可不好走,昭王這避嫌又保護秦頌的做法,實際上是在敲打楚氏幾人,警告他們不要打秦頌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