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秦頌在臥榻上小憩了會兒剛起來,楚沁玲就來敲她的房門了。
“月笙,去開門吧,別讓沁玲在門外等久了,我整理好就出來。”坐在妝臺前梳髮的秦頌對著在身邊幫忙的月笙說道,上午當著她的面截走了周天熠,同為女子,楚沁玲那時的心情她是能感受到一點的。
周天熠的無動於衷,她心裡深處有那麼一點兒自己不願承認的喜悅,可轉而再面對楚沁玲時,她又覺得為難,若沁玲對昭王動了真心,她該如何做?
秦頌從裡間的屏風後款款走出,一眼就看到圓桌上多了幾盤吃食,而自家表妹也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她稍稍放下了心,笑著上前,“久等了,抱歉,午休才醒梳洗花了點兒時間。”
聽到秦頌一如慣常的沉穩聲音,楚沁玲忙起身行見面禮,“表姐打理商行辛苦,是沁玲打擾了。”
兩人圍著圓桌坐下,月笙及楚沁玲的兩名貼身侍女立於各自主人的身後,秦頌掃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每一盤都眼熟,這不就是昨日那兩名侍女送到周天熠房裡的點心嗎?她望著吃食發愣,既有胃口又沒胃口,心裡總有點異樣的感覺。
“表姐,這是沁玲親手做的點心,你嚐嚐!”楚沁玲不知秦頌此刻在想什麼,更不知昨日她命人給鄒公子送點心時,自家表姐也在場,她把吃食往秦頌那邊推了推,眼中滿是熱絡。
秦頌只得拾起盤中的一塊小豆糕,吃了起來,邊吃不忘誇表妹的手藝好,“可惜我學不來,否則還能還你一份心意相當的回禮。”她玩笑道,掰著手指算過來,她擅長的只有算賬、營商、茶道、棋、書和……畫應該也能算進去吧,她設計簪子的畫工還是過得去的,而其他方面,不說一竅不通,至少都不擅長。
比起多才多藝的世家女子,秦頌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庸俗之人,毫無風雅花容。
“表姐從前不是下過廚房麼?大家都說表姐的手藝很好呀?”楚沁玲瞪大眼睛,顯得很驚訝,她記憶裡就有這麼一次,她的表姐當著全家人的面從廚房端出了一碗燜肉,香氣四溢,入口即化,肥而不膩,味道極好。
所以她以前一直認為表姐不僅能上廳堂,還能下廚房,能在外行商,又能在內管家,無所不能。
“哈哈哈,你怎麼還記得呢,那次不過是我與二表哥打賭,燜肉是投機取巧從外面端來的,我就熱了一會兒。哎呀呀,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不提也罷。”秦頌說著覺得丟人,擺手又掩臉,有些不好意思。
見坐在自己側邊的楚沁玲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她又誇了幾句表妹苦練的廚藝後,就趁機扯開了話題,一本正經坦誠而言,“沁玲,我們姐妹長大後,很久沒有好好說過交心的話了。”
秦頌望著嫻靜低著頭的楚沁玲,周天熠那句“你們該學著讓她長大了”浮現在腦中,她的眉眼中多了幾分認真,問道:“沁玲,你也十五了,舅舅之後定會為你尋一份好姻緣,我知道你從小到大都聽話,但是……你已經長大了。”
她最終沒有把想說的都說出來,楚沁玲對外面的世界有所期待,她知道,但她是否有走出去的決心,秦頌卻吃不準,她說的沒錯,她已經長大了,決定也該自己來做,言盡於此。
可在楚沁玲的耳中,表姐沒有說下去的話,正是於她愛慕“鄒熠”的支援和鼓勵,她眼中的神采更甚,不再多猶豫地問起了今日來此的目的,“那……表姐與鄒公子相熟,可否告訴沁玲,鄒公子家中如何?有無婚配?平時……都有什麼喜好?”
“啊?”秦頌不明所以地疑惑出聲,表妹這三聲問,內容上是問不倒她,只要知道周天熠身份的人皆知,他是四方先皇第九子,從前還有八個哥哥,現在只剩下三個,其中有一個還是四方最尊貴的皇帝,而婚配……他都能在流水宮宴上“拒婚”又求婚了,自然暫無婚配。
楚沁玲盯得焦急,一直擰著手中的帕子,先前的熱絡已把話匣子開啟,表姐還是從前那個時時照顧她的表姐,所以她現在不該把知道的都告訴她麼?
秦頌躊躇,可楚沁玲灼熱的求知視線更像是對她的步步緊逼,向來冷靜自持的她少有的胸腔波濤洶湧,心緒不平,她咬了咬唇,強擠了幾個半真不假的字出來,“他……在家中排行最小,上邊還有三個哥哥。”
她不喜歡這樣,她不願意說,她覺得自己這樣做彷彿是在辜負周天熠對她一切的好。
“還、還有呢?”楚沁玲驚喜,表姐所言,是她從誰那兒都打聽不到的訊息,她還想知道更多。
“沁玲。”秦頌嘆了口氣,她不忍心給現在心還是熱騰著的表妹澆涼水,可週天熠也有周天熠自己的決斷和選擇,她不願干涉,也不再願他因她的願望而做出讓步,於是文不對題地說起了與周天熠相識後在京周的險惡遭遇,惡意、流言、高權逼迫、入獄、受私刑、受審,最終卻是自己感慨萬千。
隨後,又說起在京周時自己所見的昭王,那時她是九分不信他的,所以評價相對而言更為客觀。哪怕只有一點兒也好,她希望楚沁玲能夠明白周天熠的為人和原則。
“他雖看著寬厚,卻不是一個毫無底線的人。”
“他出生在人心複雜的大家族裡,見了太多險惡的爭鬥,他自己亦不再是純粹的善人。”
“他若真生氣,能嚇得人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