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昭王府正門大開,迎接八方來客。
陳管家和榮夫人在大門口招呼客人,忙得團團轉,而作為主人的周天熠則在正廳中跟來得較早的男客笑談,與男客同來的女眷在見禮後,會由王府的侍女引向中庭花園。
這次小宴是為了方便周天熠摸摸各方的動向,因而秦頌在置辦的時候直接把男客和女客分開了,省的整出些莫名其妙的么蛾子。
等到賓客來得差不多了,前院就擺開了酒會,這是周天熠的主意,今年的夏天到的早了些,四月上旬的風裡已經有了煩悶的燥熱感,日頭高的時候,隨便一動就是一身汗。
小宴恰好設在不算涼快的下午,於是,周天熠就把腦筋動在了飲品上,這麼多男人聚在一起,相比喝茶,恐怕喝點小酒會來得更加舒爽,而他自己嘛,整天被灌藥,也有點嘴饞了。
一聽到身體未愈的周天熠要喝酒,還是帶著點寒氣的冰酒,秦頌即刻就把這方案否了,然這回,周天熠給她上了一課,與朝中那些僚氣重的高官談事,不喝點酒助興,是問不出所以然來的。這酒,便是傷身,他也得喝。
秦頌無奈,只能找來沈不聞和沈素鈺問問,周天熠現在究竟能不能喝酒,如果能喝,那麼多少量才是在限度之內?等到把該瞭解的都瞭解清楚了,秦頌拍了一張紙在周天熠的桌案上,酒能喝,冰的不行,量自己把控。
近來越發溫順的丫頭突然氣勢洶洶,周天熠光眨眼睛不敢回嘴,只有點頭同意的份兒。
前院熱鬧,中庭花園裡也熱鬧,不過有祁妃坐鎮,幾個平日囂張跋扈的貴女到底還是有所收斂的,至少這不算小的茶話會開到現在還沒出什麼意外。
“頌丫頭,我怎麼沒看到平時活蹦亂跳的岳家小姑娘?”祁妃的目光在中庭花園裡掃了幾遍,哪裡都沒發現總是穿著搶眼紅衣裙的嶽樂兒,就問了起來。
“娘娘,樂兒病了,在家裡躺著呢。”秦頌回道,她也是昨天傍晚聽了嶽宅來人的傳話才知道的,那個喜歡熱鬧的丫頭心裡定是想來得很,所以才會熬到小宴前一天才差人過來說起,那……豈不是病得很重了?秦頌這麼想著,馬上又說,“明日我與素鈺去嶽宅看看她,若是傷風發熱這種小病,直接治了就是。”
祁妃點頭,輕拍著秦頌的手,說道:“岳家兄弟跟著熠兒在前線出生入死多年,現在又都不在京周,他們也就最放不下這個妹妹了,多照顧她一些也是應該的。”
秦頌應聲,當下就明白了祁妃的用意,既然分庭已成定局,那麼手握重兵又是己方這側的岳氏,自然是要多多關照的。
祁妃一笑,對秦頌的機靈感到滿意,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坐在自己另一側的沈素鈺一言不發,祁妃同樣也拉起了她的手,“鈺丫頭也一樣,這段日子虧得有你們在,我這把老骨頭才沒垮下去。”
這兩個都是她未來的兒媳,如今形勢也與一年前大不相同了,該提點時,她就會提點。
“娘娘,若是這樣都算老,那可真沒年輕的了。”秦頌說的是大實話,祁妃的模樣比實際年輕了二十歲,彷彿容顏不老,她冷傲於面,張揚於世,卻莊重有度,威嚴有儀,除了看著難以親近,根本無可挑剔。
“你這丫頭就不要撿著好的說了。”祁妃輕笑,目光又回到秦頌身上,嘆道:“王家的丫頭一嫁就嫁去了五更,天瑟也跑去了九繞,我這身邊嘰嘰喳喳的人都少了。”
秦頌一怔,想及宮中冷冷清清的寒遙殿,心裡抽了抽,自家母親可以跟著父親大江南北的跑,而與母親性格相似的祁妃卻只能被束深宮,周天熠把她接回府後,雖然情況有所好轉,但活動的範圍仍只侷限在京周和京郊。
為一人困鎖一生真的好嗎,尚還年輕的她得不出答案。
“乏了,扶本宮回去吧。”祁妃無趣地望著中庭裡不敢到她近前的貴女們,手臂輕輕抬起,示意秦頌和沈素鈺扶著她離席。招待女賓不過是走個過場,從輩分到身份都比在場其他人高了一截的祁妃更是不用顧管太多,挑起三五個話題引導幾次氣氛,義務盡到即可。
而祁妃一離開中庭,貴女們才鬆了口氣活動開來,那位連宮宴都不屑於出席的太妃,她的存在就是在給她們套上沉重而喘不過氣的枷鎖,好在她走了,否則她們就要錯過好好看看昭王府的機會了——昭王殿下見客極少,她們平日連進王府前院都難,更別說這中庭了。
中庭花園後邊就是後院,是昭王殿下起居之地,對周天熠仍存著心思的貴女們對那裡自然是好奇的。
秦家小姐的正妃位是定了,可那樣身份尊貴的殿下,再納二三側妃入府也是正常的,而她們心裡更明白,進了門才是勝負的開始,盛極必衰,現在被寵上了天的秦頌將來未必就比得了她們。
然想歸想,好奇歸好奇,她們只會時不時往後院的方向瞄瞄,全沒有膽敢靠近的心思,外邊傳昭王殿下不允女子進後院,就是昭王府的女侍,也都是在前院伺候,她們可不想還沒留個好印象,就惹得殿下不快了。
高門貴女自小就在京周長大,父輩之間有往來,相互之間都熟悉,很快,中庭裡三三兩兩湊了堆,聊得十分熱火,而這聚到一塊兒的貴女中,只有一人被孤立在了一邊,無人理睬。
妝容精緻,穿著得體,遠看無,近看有,這恰到好處的裝扮可以看出此人之於這場小宴的上心程度,可即便無人理睬,坐在長廊上的她也不覺不適,與自己的侍女說說笑笑,很是愜意。
但人安分,可不代表事情不會自動找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