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秦頌和周天熠各自忙碌,完全沒有見面的機會,直至到了商量好的出發日前一天,周天熠親自出現在秦宅門口接她。
“這是要去哪兒呀?”上了周天熠的馬車,秦頌以為必然是回昭王府的,可車路過王府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她不禁面露惑色轉頭向悠然坐在主座上的人望去。
注意到秦頌的目光,周天熠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沒給她說明今日行程,他確實是來接她回昭王府的,不過在那之前得先繞道去一趟皇宮,“明天就出發了,我們去向母妃道個別。”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我好重新梳妝換套衣裳啊!”秦頌一驚,要去見的是她非常尊敬和嚮往的祁妃,自己今天這身簡單隨意的便裝顯然讓她介意了。
習慣了她平日的裝扮,周天熠上下看了幾眼也不覺有不妥之處,可見著她如此緊張,在到達皇宮下了馬車後,他還是先帶她去了他出宮前居住的弘緒殿,“這是我以前的寢殿,你可在這裡稍作梳妝。”
聽到是周天熠從前居住的地方,秦頌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番,一切似乎都與其他宮殿無異,她有些失望地咬了咬唇,而看到了身邊女子表情的周天熠冷不丁地又多說明了一句,“我十二歲離開京周從軍,在那之前也常呆在京郊營地裡,細算下來在宮裡的日子並不多。”
“哦。”心思被看出來,秦頌只能乾巴巴應一聲,隨後倉皇如逃跑似的帶著月笙溜進了周天熠從前的寢殿,直引得身後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男子忍俊不禁。
即使是在這入了夏的時節,祁妃的寒遙殿也如其名一般清寒。
周天熠與秦頌一同走入偏殿時,平王周天和正拿著塊點心準備往嘴巴里送,這次不同的只有平王妃不在,而他看上去卻顯得輕鬆了很多。秦頌不解,但也知那是別人的家務事,自己萬不可好奇多言,只得把困惑壓到了心底。
“熠兒和頌丫頭來了?”祁妃在鈴蘭的攙扶下緩緩從屏風後穩步而出,目光由周天熠移向秦頌又移到了仍坐著的周天和身上,眉頭微微一蹙,“和兒,多少歲的人了,還沒一點規矩。”這話聽上去是在責怪,其實還是無奈和寵溺的成分多一些。
“母妃說的什麼話,這兒又沒有外人,自如一些不是更好?”周天和仍自顧自吃著點心,沒有站起來向祁妃行禮和跟周天熠打個招呼的打算。
在一邊看著的秦頌有些驚訝,此時的周天和跟先前判若兩人,這真是那個平王?
“罷了。”只要不是涉及原則和底線,祁妃不會真正責備自己的兒子們,說了幾句後,她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秦頌身上,“頌丫頭來得正好,池塘的荷花快開了,本宮正要去花園裡看看,你就當陪陪我這老人家吧!”
說完,祁妃就悠悠抬起了手,機敏的秦頌立刻會意,上前扶住了她,而鈴蘭則恰到好處地放開了手,慢幾步跟在了兩人身後向花園而去。
周天熠目送幾人遠去後,連忙坐到了周天和身邊,母親是在給他和三哥製造談事的機會,他怎麼能不把握住?
“天熠啊,這秦小姐,你是從哪兒找來的?”周天和同樣目送幾人走遠後才收回視線,對著弟弟劈頭就問起了這位憑空冒出來的準弟妹,母妃眼光挑剔,他已逝的正妃黃燕蓉都沒怎麼入她的眼,如今這只是商賈出身的秦頌倒是被喜歡得緊。
“或許那丫頭與母妃有緣吧。”周天熠哼笑一聲,沒再做過多的猜測,因為越深想下去,他就越不安。自己的母親很喜歡他找來的準兒媳,這本是令他歡喜的事情,可近來每每母妃向他問起秦頌時,話語間多是在透露著希望他儘早把這準兒媳變真兒媳的意味。
“有緣”這種說法放在他母妃身上是諷刺也說不定,在縱橫後宮的母妃眼裡,緣分和價值是不分的,也即是說,秦頌身上有令她的母妃也十分在意的價值,並且周天熠認為,那份價值很有可能不是秦家擁有的鉅額財富。
“有緣總是好的。”周天和見弟弟不願多說,隨意附和了一句也就談起了政事,這是母妃有意留給他們的時間,他必須抓住機會把平時沒法細說的事情一併告之弟弟,“你那五十萬西北軍的虎符,現在仍留在我的手裡,也不知此舉是二哥對我的信任還是想借此讓我們兄弟互相殘殺……”
“依我看兩者皆有,二哥登基不久,手頭可信之人不多,只能對三哥有所倚重,而倘若西北軍的虎符能讓我們互相猜忌進而爭鬥,那便是錦上添花的結果。”
周天熠一笑,先前就沒有把虎符之事放在心上,想必周天磊現在也明白了,虎符只是一個形式,在未重新徵兵之前,西北軍一直都是昭王的西北軍。
只是,而今知道這東西在自家三哥手裡,倒是更安心了些,哪怕空有形式也有名正言順的作用。
“想讓我們兄弟反目,真不知道他有沒有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周天和嗤笑一聲,甚是鄙夷,他承病重父皇的要求,整頓朝綱而不多問其他事,因此一直旁觀其他兄弟相爭。
可當父皇逝世,兄弟們先後因爭鬥而亡,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在那樣一場看不見的血雨腥風裡,他的父皇在一開始就做出了取捨,他只保護了母妃的兒子們。
見弟弟沒有接話,周天和也不再深談周天磊。
這幾天弟弟為了找個幌子拐道去豫巖,不僅把西南軍的三十萬兵權轉交給岳氏兄弟,還手腳齊上地處理完了京周所有事務,最後又給皇帝上了個摺子,說自己要與秦頌南下游玩,暫時無法為兄長分憂,他這一路為這麻煩弟弟打消皇帝的疑慮都累得夠嗆了,所幸最後周天磊鬆口放行了。
最小的弟弟早就長大了,可週天和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天熠,出行之事可都安排妥當了?”
周天熠點頭,帶著秦頌反而讓他找了個更合適的藉口離開京周,不過從現在已有的情報看,豫巖的瘟疫合著各種變故沒有那麼好處理,連大致能回京周的時間他都說不準。
如今與他在邊境打仗時不同,皇帝已把他視為最大的障礙,而他離開,留在京周的哥哥和母妃就顯得很危險了,認真地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哥哥,周天熠沉聲說道:“我不在京周……必要時,王家和秦家都會配合三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