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詔獄,一股子臭味混著黴味差點嗆了秦忘一個踉蹌。秦忘也去過赤城的監牢,他原來覺得赤城的牢房條件就很差了,可跟詔獄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秦忘甚至看見一個老頭後背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才五月,上面已經爬滿了黑壓壓的一層蒼蠅,面板下甚至有白色的蛆蟲不斷蠕動。
看見秦忘進來,並不算多的犯人都站了起來,都用新奇的眼睛看著秦忘。可能因為詔獄裡太無聊了,看見秦忘這麼年輕的人走進來,他們都發出一陣鼓譟聲。
“住嘴!皮癢了是吧?”一路走來,帶秦忘進來的那個御林軍軍官用刀鞘砸了一路的鐵柵欄,穿過五重鐵門,把秦忘帶到了詔獄最深處的一間牢房。
“進去!”那個軍官粗野地推進了一下秦忘,重刑在身,秦忘被他推了一個踉蹌。秦忘回過頭來,陰冷地盯著他,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對待。
“看什麼看!到了這裡,是龍你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小子,你死定了!”那個軍官被秦忘的眼神嚇了一跳,但是還嘴硬地說了一句。
“你是李成安的人還是文滿的人?”秦忘冷冷一笑,鋒利的眼神好像能直刺人心,出言問道。
“你管我是誰的人?死到臨頭還這麼多事!”那個軍官被秦忘的眼神看得心裡發虛,撂下這句話轉臉離開了。
回頭打量一下自己這件牢房,對生活要求並不高的秦忘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牢房身處詔獄最深處,只有兩分地見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能因為是關押最重犯人地方,周圍的鐵柵欄比別的牢房還要粗了三圈,足有小兒手臂那樣粗細。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道鐵門,也厚重無比,上面掛著一個巨大的銅鎖頭。
進來之前秦忘身上就被搜得一乾二淨,就連從不離身的那把獵刀也被搜走了。幸虧秦忘來幽州之後將母親留給他的那個雕龍畫鳳的紫葉小檀匣子妥善藏好了,要是被搜到的話,麻煩就真大了。地上堆著一大灘早就發黴的爛稻草,時不時散發出一陣潮味,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想要睡覺,就只能睡在那堆爛草上了。
秦忘微微嘆口氣,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帶了一天的沉重刑具,秦忘常常舒了一口,閉眼開始琢磨今天的事情來。
“喲,真是稀罕,詔獄還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年輕的小子,喂,小子,你是誰家的孩子,犯了什麼事值得皇帝把你打下詔獄,還是最深的牢房?”可惜有人不打算讓他安靜地想事情,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秦忘循聲看去,是斜對面一個牢房的老頭趴在柵欄上對他說話。老頭很是骯髒,一聲白色的囚服被染成了黑色,矇頭垢面的看不清楚長相,長達半尺的頭髮都髒的打結了,離得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臭味。
“前輩是什麼人?能住在這五重詔獄裡,想必不是一般人吧?”反正暫時也出不去,秦忘也樂得清閒,跟老頭扯了起來。
“不錯,人都在詔獄了,還能這樣鎮定,要不是家裡有強大的背景,就有能讓你這麼自信的本事,可是從你年紀上來看的話,
如果是這樣那就當真令人驚訝了。小子,你叫什麼?你是哪一種?”看見秦忘如此鎮定,老頭隱藏在頭髮後的眼睛精光連閃。
秦忘微微一笑,“都不是,晚輩秦忘只是一個運氣好一點的山村野小子而已,至於今天能榮幸來這間詔獄,完全是奸人陷害。”
“姓秦?大燕沒這個世家啊?”老頭沉吟一下,“怎麼樣,曹家將李家、文家壓下去了嗎?”老頭突然奇怪地問道。
聽了這話,秦忘上上下下打量了老頭一眼,聽老頭這話,這老頭可是在詔獄不短時間了,“前輩在這呆了很久?”
“嗯……很久啦,久的我都快忘記了。有十五六年了吧?具體多少年真不記得了。”老頭用力思索一下,不確定地說道。
秦忘心裡大訝,這老頭居然被關了十五六年,那很有可能就是大燕造反的時候就被關進來的,那他是誰,絕對不一般。
“前輩是誰?”秦忘眼裡精光一閃,問道。
“我是誰?對啊,我是誰?哎,你告訴我,我是誰?”聽了秦忘的話,老頭突然面色大變,用力思忖起來,甚至趴在柵欄上,不斷追問秦忘。
秦忘愕然,沒想到這老頭居然是個瘋子,可是剛才聽他說話很正常啊,怎麼突然就瘋了?莫非是因為灌了太久,被關得一會瘋,一會正常?
“這老閹人,又發瘋了!”十幾息之後,遠處傳來一陣鎖鏈的嘩嘩聲,兩個獄卒走了進來,衝著老頭的牢房調侃了一句。
閹人?秦忘眉頭一挑,有點意外,剛才看那老頭身材魁梧、中氣十足,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是個閹人。還有,早不瘋晚不瘋,偏偏獄卒來送飯的時候瘋,裝的?秦忘覺得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喂!吃飯了!”其中一個獄卒徑直走到秦忘牢房門口,從柵欄的空隙放進來兩碗飯菜。一碗稀的看不見米粒的雜米粥,一碗煮青菜,兩個粗糧饅頭,就是秦忘的晚餐。因為獄卒非常不客氣,用力很大,粥和菜撒了一半,兩個饅頭也滾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