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岡。”
意為冰層下的火焰。
並非通用語,也不是那些晦澀難懂的北境俚語。
據說來自“霜喉”氏族,歷代傳承下的某篇史詩。
幼時的弗岡,總對自己的名字不滿意。
在他的小腦瓜裡,“火焰”,應當是這個世界除了族長以外,最為強大的事物。
它能夠驅散寒冷,為冰雪風霜中的族人,帶來少有的溫暖。
連原本硬邦邦、啃著牙齒都被凍得發顫的肉塊,經過火焰燻烤,也都變得軟糯多汁,美味的讓他恨不得把舌頭都吞進肚子。
而從部落裡的戰士口中得知,那些受先祖英靈庇護的強大野蠻人,內心之中往往也都燃燒著最為猛烈的怒火之後。
他對於自己的名字,更是逐漸厭嫌起來。
火焰,就應該亮騰騰、毫無保留地燒著。
而不是被遮蓋在冰層下面。
因此,年幼時候的弗岡,雖然有著同齡人中最結實的身體,卻很少像周圍的小夥伴那樣,自豪地介紹自己名字的由來。
只是用臂膀上的肌肉,和故作無謂的表情來扯開話題。
但畢竟是心智尚不成熟,渴望得到同伴認可的孩童。
即使在外面表現得多不在意,每逢夜深人靜,他總會在睡前纏著母親,一遍遍追問自己的名字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含義。
刨根問底,鍥而不捨的毅力好似連冰霜都能夠融化。
只不過,霜喉部落中新生兒的名字,往往都是在其滿月之後,由族長經過占卜後親自命名。
樸實勤勞,自出生起從未離開過霜苔高地的年輕婦人,對於“弗岡”二字的含義,並不比他知曉更多。
也不可能為了這點事,就去打擾部族中那位最忙碌,也最受尊敬的老人。
便只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已經說過無數次的含義。
“冰層之下,燃燒的火焰。”
“冰層,火焰。”
“冰,焰……”
而每當她面對稚童不厭其煩地追問,逐漸失去耐心的時候,便又會搬出那個同樣已經重複了無數遍的小故事。
“不聽話的小孩,晚上睡覺的時候會被冬靈鬼婆從屋子裡掠走,製成說不了話的雪人。”
不得不說,冰原上的孩子,確實吃這一套。
特別是在聽到,鬼婆騎著它那柄灰漆漆的掃帚,用枝椏般醜陋乾癟的爪子,拎著脖子把孩童從被窩中拽出來的時候。
哪怕弗岡再如何亢奮,也只能害怕地將腦袋縮排被窩,並乞求著母親今天晚上不要熄滅爐火。
時光流逝。
隨著他的身軀愈發壯實,個頭蹭蹭往上長。
連曾經需要蹲下身體,才能夠和他平視的母親,說話時都得仰起腦袋的時候。
幼時的煩惱,便已被更多青澀而繁亂的愁思與期望所取代。
斧刃在冰雪中閃過的寒光、手臂上多出的傷痕、冬狼咆哮時噴吐的熱氣……乃至少女腦後隨風擺盪的髮辮。
弗岡早已不在乎自己名字的具體含義。
只是一個稱呼的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