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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二狗的認罪讓“法庭”上所有人包括張方嚴、一眾陪審等人醞釀的激憤情緒陡然便洩了勁力,罪大惡極的不應該是張石頭嗎,如何胡二狗還認罪了?
位於“法庭”主位的主審官張方嚴不愧見多識廣,最先從錯愕中恢復過來,先清了清嗓子,又質問道:“證人休得妄言,須知法庭之上,天道昭昭,容不得半點謊言…”
胡二狗雙膝向前匍匐了幾步,衝張方嚴連磕了三個頭,口中則振振有辭。
“小人罪大惡極,罪大惡極…”
張方嚴也鬱悶,先是被“訟棍”一番搶白,現在來了一個證人又跟聽不懂人話似的,正想以藐視“法庭”的名義先令人將之打上而是殺威棒,豈料胡二狗又恢復了正常,便將手中已經抬起的驚堂木又放了下來。
郭師爺心裡也是沒譜,這出戏可不是事先排好的,他的腹稿裡也沒有胡二狗一上庭就認罪的橋段,一時間竟有點張口結舌。
主審官張方嚴見冷了場,提醒道:“被告訟師,該你發問了…”
郭師爺這才收斂心神,深吸一口氣,看來只能臨場發揮了,遂問道:“證人胡二狗,你和被告張石頭是什麼關係?”
胡二狗老老實實答道:“同鄉兄弟…”
“崇禎十一年臘月,被告張石頭與其妻是否於真定收留了你?”
“是…”
“其時你右臂是否已經殘疾?”
“是…”
“請舉起右臂”
陪審席上頓時一片一律紛紛,覺得郭師爺此舉不妥。胡二狗雖然不情願,卻已然配合,寬大的袖子被擼了上去,佝僂畸形的右臂露了出來,萎縮的筋肉拉扯著整支瘦骨嶙峋的右臂,呈現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形狀,見者無不觸目驚心。
陪審席上的諸生陪審們發出了一陣驚呼,他們多為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何曾見過這等戰爭的醜陋瘡疤。這回連張方嚴都忍不住側目。而郭師爺似乎很滿意眾人的反映,又繼續發問。
“也就是說,被告張石頭和其妻張石頭收留你之時,你已經失去了勞動能力,甚至會在大雪封山的寒冬裡餓死?”
“是…”
胡二狗匍匐於地,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卻是有問必答,聲音之中似乎充滿了無限淒涼。
“崇禎十一年正月,被告張石頭離開真定趕往大同府,是否曾將其妻託付於你照顧?”
“是…”
“很好…張石頭走後,你覬覦其妻韓巧娘貌美,便將其姦汙是也不是?韓巧娘沉淪之下便與你苟合是不是?”
一直呈現任人宰割狀態的胡二狗突然抬起頭來,抗聲反駁道:“俺和巧娘是真心相愛的,俺沒有姦汙巧娘…”
郭師爺連聲真真冷笑:“證人,你只能回答是與不是,本人再問你一遍,韓巧娘沉淪之下是否便與你苟且和姦?”
胡二狗還想辯解,卻看見在法庭內維持秩序的憲兵似乎已經躍躍欲試,便嚥了一口唾沫擠出了個“是”字…
“你不顧與張石頭的兄弟情義,更枉顧他的救命之恩,卻做下與兄弟之妻和姦這等苟且不義之舉,是也不是?”
胡二狗本來因為抗辯抬起的頭顱又深深的埋了下去,似乎羞愧萬分。
陪審席上再一次議論紛紛,米琰同樣與絕大多數人一樣,義憤填膺,世間如何能有這般無恥之人,就算寸割其肉也難舒心頭之義憤…於是拿起碳條,又在本子上刷刷寫下了幾行字。
郭師爺這時沒有繼續追問,轉而指責道:“張石頭和你不僅是同鄉兄弟,還有同袍之誼,在你走投無路之時救你於水火之中。而你卻被豬油蒙了心,鳩佔鵲巢,和姦其妻。你可知道,張石頭在太原安頓下來,第一件事就是為你置辦了宅子,託付媒人與你說親……”
說道此處,情緒愈發激動的郭師爺停頓了一下又道:“你,你如何還配稱那一撇一奈的人字?”
驚堂木忽然啪啪響起,“被告訟師,不要說與案情無關的話…”
主審官張方嚴雖然年逾古稀,記性似乎出奇的好,法庭條例看一遍就已經能靈活運用了。
聞聽此言,胡二狗的肩頭猛然抽搐了幾下,失聲哭道:“石頭哥…”再看身加手銬腳鐐的張石頭早就無聲的淚流滿面,瞅著昔日的好兄弟,今日竟已不共戴天,目光中說不出惋惜還是恨。
“石頭哥,那,那‘訟棍’說的可,可當真?”
張石頭不願再去面對胡二狗,閉上雙眼,兀自立於法庭之中。位於陪審席上的米琰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張石頭殺妻案的關鍵動機,結合他在進入“法庭”之初供述的當場被捉姦之語,這場案子該如何判決似乎已經毋庸置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