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茂山北麓,一支紅衣人馬悄無聲息的向南疾馳,紅衣戰兵後面則是推車趕馬的輔兵,所謂輔兵其實就是臨時徵發的百姓,讓人奇怪的是,這些輔兵臉上不但沒有被抓丁的沮喪,反而還有著一絲絲的亢奮。
“郭師爺……”
“嗯!”
輔兵裡一名身穿三衛軍紅衣軍裝的老者使勁咳嗽了幾下,先前的聲音又連不迭的改口道:“郭經理,郭經理,您老什麼什麼時候也給俺弄一件三衛軍裝威風威風!”
面對明顯帶著羨慕嫉妒恨的討好,老者伸手捋了捋前襟的雙排銅釦,又緊了緊紮在腰間的熟牛皮寬腰帶,軍裝下襬不合體的搭在屁股上抖了幾抖。
“嘿!這身軍裝可是毛鎮撫特批送的,牛蛋你小子別做夢了……哎,我說牛蛋,你都是當了理事的人了,能不能拿出點老爺的樣子來,你看看周麻子人家……”
說著老者一指距他們不遠處趕著馬車的一個精壯漢子。
“看看人家,當了理事以後作奸犯科的事不但沒了,還領著大傢伙制止罪惡,你在瞅瞅你,當初競選時答應大傢伙的做了幾件?”
“郭師爺這話說的好沒道理,若不是俺盯著那周麻子,他能這麼消停?”
“得得得,咱不爭這個,眼看著就要到北婁口了,你小子眼睛放亮點,見勢不妙就趕緊跑知道不?刀劍無眼……”
輔兵的速度已經不算慢,但仍舊被前邊戰兵落下一大截,牛蛋腳下緊著發力仍舊有些跟不上節奏,他瞪了一眼騎著毛驢的郭丙煥。
“郭師爺是讓俺當逃兵麼?俺牛蛋雖然沒啥能耐,可當逃兵不是俺的性格!”
郭師爺哈哈大笑,“心氣還不小,又不是戰兵,拼什麼命,咱們的任務就是把物資安全運到戰場,別不識好歹!”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不陰不陽的插了進來,“聽你們的口氣,好像總兵大人此戰必敗啊?”
郭師爺翻了翻眼皮,不用看都知道是周麻子。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知道前邊的北婁口不……”
牛蛋和周麻子別看現在都是朝陽堡的理事,可還都是沒見過世面的鄉民,出了本鄉本土就兩眼一抹黑。
“量你們也不知道,北婁口屬雁門十八口。雁門關知道吧?和偏頭關,寧武關號稱內長城外三關,三關那叫一個險要,流賊佔據雁門關,以咱們這千把人想要拿下來豈是那麼容易的?”
郭師爺,不對,現在已經是郭經理了,可大夥叫慣了郭師爺與之相熟的人倒沒幾個改口的。郭師爺畢竟是見過世面的,說的這些話兩個人似懂非懂,都只能跟著點頭。
“郭經理此言差矣,雁門關是險關要隘不假,佈防周密固然難以撼動,可雁門十八口卻都未必如此,李將軍出其不意,焉知不能旗開得勝?”
被人駁了面子,郭師爺臉上有點掛不住,一看是最近與朝陽堡理事會接觸身為頻繁的鐵廠負責人之一田復珍,據說是個四品大官被被貶下來的,早就是落架的鳳凰,還牛個什麼牛?剛想反駁卻又憋了回去,總不能說總兵大人此番出兵必敗吧?
田復珍繼續說著,“你們可知自家兄弟們推的都是何物?”
“無非是火藥,鉛彈,糧食,器具……”
“既知是火藥鉛彈,就該知道是大炮所用,我三衛軍十二磅炮所中之處,無不土崩石裂,北婁口區區夯土牆年久失修,又擋得幾何?”
“這,這,這……”
郭師爺沒見過大炮什麼樣,卻也聽說過當年袁督師紅夷大炮轟死奴酋努爾哈赤的段子,挺田會辦的口氣十二磅炮應是了不得武器,沒準還真能摧枯拉朽呢……
幾個人邊走邊拌嘴的功夫,突然前邊一聲驚天動地巨響,緊接著便是一聲響過一聲,輔兵人群中頓時陷入一片騷亂,不知是該前進,還是該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