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捕頭,發糧食了,怎麼還不緊不慢的,去晚了搶不到糧食要餓肚子了。”
那人可不是亂說,第一次發糧的時候的確出現了這種情況,去晚的那一部分人是在大夥的接濟下才勉強果腹度日。說實在的,劉稱金對於總兵府這種賑濟的方式是很不以為然的。
難民之中,很多人沒有規劃,將糧食分到手幾天功夫就揮霍一空,若是由官府做熟,到了飯口統一發放,如此才會最大限度的防止浪費,才會持久。
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說不定總兵府有自己的打算呢,他一個仰人施捨的災民哪有置喙的資格。
費了好大的力氣,劉稱金拉著郭師爺總算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邊,果真是總兵府來人了,只見長條的桌案已經擺了一溜,上面摞著一沓沓厚厚的紙箋,糧食卻沒看到半袋。
當眾講話的正是那日來的青袍官,兩個人剛剛擠到前邊,講話已經進行到尾聲,只見他一揮手,立即有衙門中的皂隸上前來,捧著一沓沓的紙箋在桌案上碼放齊整了。
“發糧了!”
隨著吆喝之聲,人們被軍卒們驅趕著排成了十幾隊一一準備領取。劉稱金被安排到了左手第三排的第一個位置,被要求出示此前發放的身份木牌,然後領到手的紙箋竟是四張上好的桑皮紙,他識得幾個字,只見上面寫有配給糧五斤字樣,再翻看另外三張則同為十斤。
他剛想仔細問問是怎麼一回事,卻被不耐煩的軍卒驅趕,離開了隊首。倒是那青袍官似乎發現了劉稱金一副滿臉茫然的樣子,親自著人將他叫了過來。
“這位兄弟,可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劉稱金知道他是管事的官,也不客氣,直言道:“小人不明白,幾張桑皮紙如何地得了三十五斤糧食?”
青袍官正是陽和衛鎮撫毛維張,他被李信委以安撫災民的重任,聽他識得糧票為桑皮紙寫就不禁略微驚訝。桑皮紙乃是大明寶鈔的印刷用紙,只是大明寶鈔早在正德年間便被廢止了,可這桑皮紙卻是上好的信用憑據的用紙。能識得桑皮紙,說明此人當有些見識。
“本官適才已經講的很清楚了,自今日起兩萬戶營按月供應糧食,每口每月按總兵府登記分發口糧三十五斤,你手中這四張桑皮紙乃是兌換口糧的糧票,過了這條河,去那檢查站當即便可兌現。”
劉稱金將信將疑,“現在去就可以麼?”
毛維張笑道:“憑此兩票不限時間,見票及兌!”
劉稱金髮現這所謂的兩票還是不計名的,便又問道:“此票不計名,若是有人收了去集中兌換,又當如何?”
這話聽的毛維張一愣,隨即又是呵呵一笑:“糧票制現在是試行階段,每口每月有五十斤上限,至於兌現與否,則只認票不認人。”
附近不少人都支著耳朵聽兩人之間的對話,百姓們都怕官沒幾個人敢如劉稱金這般肆無忌憚的發問,是以都希望他多問問。可誰知道劉稱金問了這幾個問題之後,便衝那青袍官行了一禮,返回到了人群之中。
排在後邊的郭師爺亦是一臉茫然的捧著四張桑皮紙,找到劉稱金商議此事,他可沒劉稱金的膽子當眾與那青袍官對話。
“如何?”說著他將幾張紙在手裡作勢掂量了一番。
“還能如何,走,兌糧食去!”
劉稱金此言一出,立即便得到了已經領到糧票的眾人響應。於是一干人擁著劉稱金,便紛紛準備過河去兌換糧食。領頭的事他們不敢幹,但既然劉稱金出面挑頭,大夥自然一力支援。
“走嘍!領糧食去!領糧食去!”
有人興奮的高呼了幾聲,便有更多的人知道大傢伙要求領糧食,數百人熱熱鬧鬧的涉水過河,直奔檢查站倉庫而去。雁河檢查站自成立以來,沒收晉商財貨不計其數,多為糧食生鐵和食鹽,為了節省運輸成本,李信特地下令在雁河檢查站修建了倉庫,所截留財貨均囤積於此。
毛維張很快便注意到了領頭的劉稱金,這人之前所問的幾句話令他印象深刻,當初指定糧票制度的時候,李信就曾專門針對這種問題設定了五十斤上限,以及不計名的方式。他吩咐身邊的皂隸:“去查查剛才與本官對話的災民姓甚名誰。”
不多時,皂隸便捧了名簿來,翻了幾頁便指著一行字道:“此人叫劉稱金,曾是洪洞縣的捕快,家人在瘟疫中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