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其實,毛維張心裡早就蹦出了兩個字“武力”。對,就是動用武器驅逐,地方官守土有責,牧民亦有責。他雖然是衛指揮使的官,但從小接受的正統教育,還是讓他不自覺的賦予了自己太多的使命感。但人力終有不足,他所能做的也僅僅是保證陽和衛的百姓們不至於在此遭受瘟疫荼毒。若是不計後果的將數萬難民放了進來,還是那句話,後果不堪設想,局勢的發展也未必是他們所能夠控制的了。
想到此處,毛維張不由得暗恨那大同知府的歹毒,竟然使出了驅虎吞狼的招數來對付他們
李信冷笑了兩聲,接著說道:
“你以為大同府為何不開門納民?我來告訴你吧,只要他開了納民的口子,其他地方的難民得著信必會蜂擁而至,而鼠疫橫行之後,各地存糧儲備都不足以長時間養活這麼多人,一旦分配不均,必然會出現騷亂,一個控制不好,怨氣積聚,數萬聚集在一起的難民頃刻間就能化做亂軍!”
毛維張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難道!”他不笨,按照李信所說,只要他們不接納難民,甚至出兵驅逐,這些人已經無路可走,也不可能再走回頭路,一旦逼急了殺官造反亦不是不可能!竟是他將事情想的簡單了,這可如何是好,收留不行,驅逐也不行.
“所以無論咱們想與不想,都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只有硬著頭皮收下他們!”
“可如此一來,連大同府都養活不了他們,咱們就更養活不了了!”
李信雙手揹負,仰面看向書房棚頂,“鎮虜衛還有些糧食,能應應急,頂上月把時間不成問題!”
“那一個月後呢?萬一他們將鼠疫傳了過來呢?咱們三衛可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李信長出一口氣,收回目光,回到書案遣坐下,看著毛維張。
“咱們還有的選擇嗎?”
是啊,他們還有的選擇嗎?、
……
陽和衛於白登設定的檢查站外聚集了大批的難民,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頭,由於眼瞅著就要進入陽春三月了,天氣也逐漸變的暖和,封凍了一冬的冰雪也開始融化,加上難民的踩踏,竟是一片泥濘狼藉,人群之中呼喝之聲,小孩的哭泣之聲,婦女的謾罵之聲,亂糟糟的攪合成一片。
難民裡聚集了各府各縣的人,最遠有從潞安府過來的,最近也是代州跑出來的。由於太原府的鼠疫太過兇猛,尤其是太原府城,旬日的功夫便幾乎成了一座死城,所以僥倖活下來的難民們一路只好想北逃命,如此人越聚越多,得到的訊息也愈發的讓他們絕望。直到了代州,都說大同府還相對安全,便直奔大同府城而去,希望在大同府能夠得到安置。
豈料,大同府不但粒米不發,反而派出了官軍強行將他們向北驅逐。好在大同府的通判曾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往北百里的陽和衛鎮虜衛沒遭受瘟疫,他們可去那裡。
於是難民們懷揣著最後的希望撲奔陽和衛而來,誰知人家早就在此地設定了什麼勞什子檢查站,擺明了是想將大夥攔在外面。不安與躁動的情緒開始在難民中蔓延,他們在等著陽和衛的軍卒回去請示,一旦訊息傳回來,便會決定他們生死。
但是所有人都抱著同一種悲觀情緒,連大同府城都不收留他們,一個偏遠的陽和衛怎麼可能收留他們呢,有的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互相商量著,串聯著。
“若是連陽和都不讓咱們進,咱們也就沒活路了,不如拼他孃的……”
說話的難民中威望較高的劉稱金,此人原是洪洞縣縣的捕快,瘟疫一來如兇猛洪水,一家子人都死絕了,連整個縣城的人能僥倖逃了出來的只有十之一二,劉稱金先後幾次帶著逃出來的洪洞難民躲過劫難,最終活到了今天。所以他不但在洪洞縣的難民中,就算在其他府縣的難民中威望也是不小。劉捕頭一句話還是相當有號召力的,大夥紛紛響應。
“對,不讓咱們進去,就拼他孃的,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個頭快,老子也不想在這麼東跑西竄的遭活罪了……”
“都靜一靜,不要衝動,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行為這是造反。”
說話之人是個長鬍子老頭,邋遢的不得了,一身長袍已經髒的看不出本色,他喘著粗氣,指點著激動的人們,“殺官造反是多大的罪你們知不知道?是要滅九族的!千刀萬剮,三千六百刀,誰都跑不了!”
說到最後,老頭板著臉,瞪著眼珠子,氣咻咻的看著眾人。
“俺說郭師爺,你就別嚇唬人了,大明朝都自身難保了,哪有功夫管咱爺們,南邊張獻忠,李自成鬧的那麼歡實,結果呢,他剮了誰了?北邊的韃子更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剮了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