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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趙秉謙在心裡將那副將罵了個狗血臨頭,但多年的城府使然臉上仍舊笑的像抹了蜜糖一樣。
“老夫已經著人準備糧草,即日便可運往福建,還望將軍能夠在鄭軍門那裡美言幾句。”以趙秉謙的身份如此說話已經是屈尊就架了,但那副將卻只瞥了他一眼,語氣稍帶不悅的回道:“不急,不急,福建軍糧總還能支撐一月半月,慢慢準備就是。”
趙秉謙面色陡然變化又瞬間掛上了笑容。心裡又再詛咒鄭家海寇趁人之危,他們等的上一月半月,自己這一方面可等不到那麼長時間。蕭山與杭州城已經咫尺之間,他只好咬咬牙再次忍氣吞聲道:“那老夫再催促催促,總有三日功夫便可起行,畢竟百萬石糧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
豈料那副將還沒等趙秉謙說完,便冷淡的以一句話將他堵了回去。
“好。如此便約定,三日後出兵蕭山。”
說罷,扭頭抬腿就走,將堂堂布政使趙秉謙晾在了當場,後半截話還在口中沒說出來,尷尬無比。此時的趙秉謙哪裡還顧得上生氣,趕緊衝身邊愣住的高振輔使眼色,讓他跟上去再求幾句情,哪怕明日一早出兵,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了。
以前浙江遠離戰場是非,武備已經廢弛多年,就連指揮使司都空有衙門而缺員甚多,甚至指揮使、指揮使同知等關鍵位置都空懸了大半年,而得不到朝廷的任命。否則他趙秉謙一個布政使便不用擔下這許多重責重任了。
高振輔剛要出去,趙秉謙又將他喚了回來。
“去領一萬兩銀子,先給鄭軍門送去,就說這是一點心意,事成之後還有重謝。”
這回趙秉謙也豁出去本錢了,在他一任上的窟窿也越來越大,一百萬石糧食沒了且不說,這一萬兩銀子可能也只是個開始,福建與浙江本是唇齒相依的關係,何至於到了今日的地步呢。
趙秉謙長嘆一聲,唉。說到底還是朝廷威權日漸衰落的緣故,否則別說天啟朝以前,就是崇禎初年,地方武官別說要挾勒索文官,就算稍有不遜幾道奏摺就能參的他生不如死。
錢塘江口福建水師大船之上,高振輔滿臉諂媚的笑著,又指著已經抬到甲板上的銀箱道:“這是八千兩紋銀,趙秉謙說,如果解圍蕭山之後,還要十倍奉上。不知,鄭軍門這錢,咱是收啊,還是不收。”
鄭鴻魁看到高振輔那一身的奴顏婢膝就厭惡的不行,可是此人畢竟是自家大兄在浙江的心腹眼線,又有成箱的銀子在眼前,便展顏笑道:“哪有到了嘴的肥肉再吐出去的道理。收下,都收下。”
他張羅指揮著部下親兵將銀箱抬下去收起來,然後才又一拍腦門,“還有,趙秉謙說糧食要三日後才能起運。老傢伙不是在玩緩兵之計吧。等老子解圍蕭山了,他再反悔。”
“鄭軍門英明,以小人之見,趙秉謙的確存著這種心思,不能輕易就遂了他的願,總要他知道疼了,多出點血才好啊。”
說著,高振輔又做了個檢點銀子的動作,鄭鴻魁心領神會哈哈大笑,心裡卻對這奴顏婢膝的傢伙增添了幾分好感,此人雖然言行遭人鄙視,不過眼力卻是一等一的,難怪大兄要收了這等人做眼線。
“好。你回去就告訴趙秉謙,再讓他拿十萬兩銀子過來做抵押,我福建水師便立即向蕭山方向的倭寇發動進攻。至於嘛,糧食可三日後起運,解圍之後十萬兩抵押銀子可悉數奉還。”
“小人明白。”
杭州城布政使衙門,趙秉謙一怒之下將面前的公文硯臺推了滿地都是,其中有一塊上好的端硯摔成了七八片,這可是價值萬兩啊,將高振輔心疼的直咧嘴。
“無恥。卑鄙。反了,反了。他鄭芝龍還是不是大明的臣子。張嘴就是十二萬兩銀子,當我這裡是銀庫嗎。銀子都是大風颳來的。這都是民脂民膏,豈能私相授受。”
“鄭鴻魁僅,僅說是要銀子做抵押,待解圍之後,糧草起運再悉數歸還,到時蕃庫的銀子再還回去不就可以了。”
高振輔看似一副心腹模樣,認真的替趙秉謙出著主意。趙秉謙本就不是愚蠢之人,哪裡會相信這等許諾,只聽他冷笑道:“你何曾聽說過肥肉到了狼嘴裡還有被吐出去的時候。何其天真。”
“是,是,是。下官想的簡單了”高振輔趁著趙秉謙不注意偷偷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這位布政使發洩了一陣又洩了氣,頹然道:“不然還能怎樣。如果被倭寇打到杭州城下,這周遭方圓數十里,鄉間富戶士紳家的資產又何止十萬兩。”其實趙秉謙還有個理由沒有明說,如果被倭寇打到杭州城下,他這個布政使也就當到頭了,所以他明知道挪用蕃庫的銀子是飲鴆止渴,也不得不為之,否則只能死得更快。
高振輔趁機提醒道:“鄭軍門說了,要,要小人在天黑之前必須押運銀子去,去”
趙秉謙瞪了他一眼,又道:“好吧。就讓鄭鴻魁那貪婪的豺狗再得意一把,如果蕭山再陷落了,老夫寧可豁出去身家也要參倒他。”
唉聲嘆氣了一陣,趙秉謙又對高振輔道:“你且先去等著,蕃庫庫銀解出便通知你來提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