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事。陳開元比張應遴看的更加悲觀。首輔周延儒表面上對盧象升禮敬有加。可他骨子裡透出的冷淡。陳開元就算距離京師千里之外。一樣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單單隻糧草不濟一件事上。難道就不是周延儒在背後搞鬼嗎。
這兩年山西率先推廣。大範圍種植的玉麥在直隸也大規模種植。至少去歲有了收成的。雖然比補上豐年的收成。可承擔南下大軍的軍糧。當還是不成問題的。
相比較而言。他和張應遴都對南京的李信更不抱希望。誰曾想李信竟答應了盧象升所請。派了船隊運糧北上。
彼時張應遴還曾在長江邊嘆息了一聲。“閣部瞭解這丘八。勝過你我多矣。”
張應遴打了個寒顫。不由得問道:“還不至於如此吧。聖上怎麼會治閣部之罪。”
陳開元眼中泛起一絲嘲諷之意。衝著張應遴正挖空心思草擬的彈章努努嘴。“寶摩兄不正在將刀柄送到那些人手中嗎。”
看著張應遴不解的目光。陳開元又道:“這封彈章一經送抵內閣。朝中忌憚閣部之人將會揪住此事大做文章。屆時再有一星半點戰事受挫的訊息傳回京師。皇帝的申斥旨意肯定就會到了德州。”
“唉。”
張應遴一經提醒。已經明白了。自己這道彈章是上不得的。否則就算遞送到京師。不但不能傷及李信半根毫毛。還會連累盧象升。而他自己不也是做了別人的刀子嗎。
但是。已經深入骨髓的意識裡。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誡著他。你一定要為百姓做些事情。
可他又能做什麼呢。空有一腔心血。而無處託付。恐怕這才是人這一世最痛苦的事情吧。又是一聲長嘆後。眼角里已經有淚水汩汩溢位。
他真想問一問賊老天。還要折磨這大明天下到什麼時候。
只是這個問題。老天回答不了他。任何人都沒有答案。
“監軍為何要為那些附逆的草民手下留情。一旦讓他們再成了氣候。咱們這大好形勢就有毀於一旦的風險啊。”
陳開元坐在米琰的客座上。他試圖說服米琰不要心慈手軟。只有狠下心來才能一舉功成。
誰知他在米琰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沮喪。就連下午時的不安也不見了。只見米琰抬起頭來。只說了一句話。
“流寇以彈丸之地。糾結幾十萬乃至上百萬人眾。他們能消耗的幾日。”
“這。”
陳開元突然大有茅塞頓開之感。是啊。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上百萬人。人吃馬嚼。一天得消耗多少糧食啊。可能用不上半個月就得把流寇的糧倉給吃的一乾二淨。一旦流寇們拿不出糧食來供應百姓。那些百姓自然就會作鳥獸散。就算不散。又怎麼能再受驅使。還有一種更為陰暗的想法在腦子裡久久徘徊。
他仔細看了一眼這個面色平靜的年輕人。心中暗暗嘆息。李信身邊有如許之人相助。當真是老天不長眼。
圍困山陽到了第七日。還不見革左五營崩潰。卻有一則驚人的訊息傳到了寶應。
鎮守陝西的沈王以及左良玉兵敗潼關。西安也相繼失守。沈王生死不知。現在盤踞河南地方的流賊已經衝破關中。與四川張獻忠連成一片。
頃刻之間。原本日見好轉的局勢。似乎又有了難以預料的變化。
當陳開元將這個訊息告知張應遴時。張應遴只希望陝西的變故不要影響到山東。只要能從容打通大運河。便可揮師西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