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發問:“大帥,這豎子才給一百萬石,咱們何必與他們談,不如自去取之。如果前次不是鄭鴻魁壞事,一百萬石糧食早就運回福建了,還用的著李信那廝拿來做順水人情嗎?”
也有人對鄭芝龍的獅子大開口甚為不解,“大帥明知鎮虜侯拿不出這許多糧食來,還執意三五百萬,難道只是虛與委蛇?”
一干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好半晌後鄭芝龍才雙手虛壓,示意大夥噤聲。
“本帥與李信談,是真心也不是真心。剛才之所以要他五百萬糧食,完全是試探之舉,如果他果真有和談誠意,必然會錙銖必較,拿出一個合理的底線來。”
鄭芝龍的提點很快得來回應,“原來如此,大帥之意,如果那豎子不假思索,一口答應,就證明對方和談是假,拖延時間是真。”
“正是如此,今日那特使既然堅持一百萬為底線,看來李信那廝或許真是有心,和談。不過也從側面暴露出三衛軍的外強中乾,其並無實力,徹底染指福建局勢。”
鄭芝龍點頭道,然後又有人突然跳了出來,“既然三衛軍外強中乾,咱們不正好趁機打他一個滿地找牙?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這時這番話立即換來了一陣嘲諷,“三衛軍外強中乾,咱們就有充足的準備嗎?我問你,眼看著就要到青黃不接的月份了,沒了浙直兩省的糧食接濟,咱們拿什麼養這麼多的兵?”
“那還不簡單,福建人口百萬,每家搜出一斗米來,匯總在一起也不是個小數目!”
“胡鬧!你當還是落草為寇的時候呢?咱們現在身上好歹也披著一身官衣,這麼做不是讓天下笑掉大牙?”
“笑掉大牙?你去看看,哪家披著官衣的官府不是巧取豪奪?不搶不偷才讓人恥笑呢!”
廳中亂七八糟的一通議論,讓鄭芝龍心煩不已,於是厲聲斥道:“就知道胡說八道,難道就拿不出個準主意嗎?”
這時有一位一直沉默不語的副將起身建議道:“大帥,標下建議,可先暫且罷兵,等拿到這百萬石糧食,再做計較。”
鄭芝龍抬眼望去,見是自己的侄兒鄭採。這鄭採與乃父鄭芝龍不同,鄭芝龍貪財好色無惡不作,而這鄭採則是潔身自好的很,自從成年從軍以來,想來克己本分,平素沒有戰事的時候,只在軍營中練兵,從不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如果不是鄭鴻魁讓鄭芝龍滿心頭疼,他是真心喜歡這個侄兒。也正是因為此,鄭芝龍不曾對鄭鴻魁趕盡殺絕,而且就算對鄭鴻魁心有不滿,也從未牽累到這鄭採。
“哦?你的意思是,先將糧食騙到手,然後再繼續出兵?”
鄭採肅容正特色道:“正是如此,三衛軍李信那廝所謂求和不過是拖延時間,現在他擴張急劇,江西湖廣都佔去了他大部的精力。這也是李信輕視咱們福建所吞下的苦果,今日方知我鄭家不是任人隨意捏拿的軟麵糰子,才想起了求和以拖延時間。所以,咱們正好可以將計就計,先拿了他的糧食,然後再繼續進兵台州,溫州,然後再將兵鋒直指杭州。逼迫他們的水師與我鄭家水師決戰,只要一戰將他們的水師徹底消滅掉,大海之上就再沒有我鄭家敵人。而李信失去了水師,浙直兩省的海疆就等於對我鄭家開放,我水師可任意進退,使之防不勝防。天長日久之下,三衛軍疲於應付,而南京內也未必是鐵板一塊,到那時,咱們可趁機運作,使南京城內那些老頭子將李信推翻……”
說到此處,鄭採的一雙炯炯眸子內才隱約閃過了一絲得意之色。
“到那時,咱們鄭家趁機入主南京也不是不可能。”
正才的這番話,才讓鄭芝龍徹底震撼了,他此前所想也不過是虛與委蛇,再威逼李信一方面遏制三衛軍的向南擴張,一方面從浙直兩省榨取更多的利益。這也就撐死到頭了,可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鄭採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不但要趁此機會打壓李信,還要入住南京,以趁朝廷南北不通的形勢下,實際掌握東南半壁江山。經此提醒後,鄭芝龍的心也不禁活泛了。
“好!就依鄭採所言,先要他百萬石糧食再說。”
三日後,李信在杭州接見了鄭芝龍派來的特使,這位特使一口難懂的方言,態度又傲慢無禮。如果不是有隨行之人翻譯,在坐的還真沒幾位能聽得懂。
大致意思是,“我們大帥說了,一百萬石糧食,必須在半月內起運,一月內運到福建境內,否則溫州、台州兩府的倭寇形勢糜爛,他們也不得已要堅持出兵了。”
這時,何斌來到李信身側,附耳道:“這廝是日本男人和海盜擄走之女生下的混血,自小在豬兒島長大,嚴格說的話,這廝更應算一個倭寇。大將軍何不殺殺此人威風,省得其人不知天高地厚。”
何斌曾是十八芝之一,是鄭芝龍的老兄弟,自然對他的人瞭如指掌。李信聽後點頭,臉上的笑容頓時無影無蹤,厲聲喝道:“左右,將這倭寇給本帥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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