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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刑按察使呂四臻自打得了李信的許諾之後,摩拳擦打算將這個案子辦成一個漂漂亮亮鐵案,他此時既激動又倍感壓力。說到底呂四臻是在李信與山西本土勢力間做了一個不可逆的選擇。
盧府在山西尤其是太原府,於遭到瘟疫和流賊之前的確有一手遮天的能力,多年間以銀錢為開路先鋒,拉攏扶持了一大批官吏,不但如此,其家族與達官顯貴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一點李信不知道,田復珍可能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嘉靖萬曆朝名將王崇古是盧金吉其父的舅父,王家又是山西富甲一方大商巨賈,積蓄下來到了崇禎年間根基雄厚,多年間又互為聯姻,幾成同氣連枝之勢,其中盧金吉便又娶了王家的女兒為妻。而且,呂四臻還知道一個別人所不知道的隱秘關係,盧金吉妻妹嫁給了當朝大學士張四知的一個兒子。
太原盧氏以聯姻為手段在山西形成了盤根錯節的龐大關係網路,且在京師又有強大的奧援,其勢鼎盛之時甚至可以決斷各州縣的地方官升遷貶謫。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在瘟疫和流賊肆虐以後,這一網路遭到了嚴重的,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流賊之禍尤其以山西南部平陽等幾個府最為嚴重,而蒲州王家便在其中,整個家族幾乎被連根拔起。且禍不單行,山西各地官員又死傷殆盡,三駕馬車斷其二。
太原大戰之後,李信攜三衛軍強勢進駐太原,周邊府縣各地官員均出自李信之筆下勾選。盧周王三家返回太原之後大有被邊緣化的感覺,因此才藉著張方嚴為由頭,打算重新確立其家族在山西的地位。
說到底,這件案子所爭的範疇已經不是是非對錯,而是誰的實力更強大,兩相比較之下,呂四臻更看好手握重兵統攬太原府軍政的李信。曾經身為山西按察使司儉事的他也曾在這個龐大的家族面前匍匐屈膝,如今自己一手掌握了可以將這根基朽爛之大廈所摧毀的契機,不由得心潮澎湃。
基於以上認知,呂四臻派出按察使司最精幹的能吏,三令五申要秉公處置不法,並一再強調張閣老乃是致仕老臣,一定不能寒了天下致仕官員的心。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各位精幹能吏豈能不瞭解按察使的心意。簡單瞭解了事發經過之後,立即出動皂隸抓捕打人無賴,豈知對方竟事先收到了風聲,躲了起來。
呂四臻大怒之下,立即令請牛蛋協助協調憲兵,封堵太原城門,於全城大肆搜捕那打人無賴。結果幾次抓捕都撲了空,對方便似未卜先知一般,他也終於意識到在按察使司衙門裡有人通風報信。
緊接著盧府的報復讓呂四臻有些措手不及,太原全城商戶罷市,他的家裡也開始斷糧短菜了。奈何商人罷市這等事不是提刑按察使司的管轄範疇,他只能乾瞪眼直著急。太原知府田復珍的表現讓他大為驚訝,這個一向剛強,不善妥協的府尊居然莫名的軟弱起來,竟還遣了皂隸挨家挨戶的勸業。在他看來,有一百種雷霆手段也比這等不痛不癢的應對方法要好上百倍,千倍。
接連三天的全城罷市讓呂四臻見識了什麼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緊接著訊息傳來,竟然連總兵府裡的郡主都已經買不到米麵糧油了。盧府手段決絕,讓呂四臻直覺的後背冒涼風,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決定使出殺手鐧,從盧家拆了張家宅子這件案子上入手。
果然,不錯半天的功夫,就讓呂四臻查出了線索,那片宅子當初建成之後便一直沒有入官府的籍冊,所謂房契和地契確係偽造而成,然後又買通了管理籍冊的書吏夾塞了進去。
那書吏是個軟骨頭,沒等用刑便竹筒倒豆子全招了。有了這個線索,呂四臻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先去盧府拘捕拿人了。不論是偽造契約,還是買通書吏,亦或是毀壞他人財產,這幾項罪名都夠盧家喝上一壺的了。
不過現在卻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機,他在等,等待輿論的轉向。
《太原午報》在幾天前突然對張方嚴和盧金吉的衝突做了大肆的報道,隨著幾日間循序漸進的深入,痛陳盧氏仗勢欺人之齷齪。這在市井之間激起了人們廣泛的共鳴,就連呂四臻身邊的書辦都在天天關注此案的連載。
就在時間逐漸成熟之際,意外又陡然發生了,郭師爺跑來找呂四臻訴苦。
“真真是瘋狂到家了,盧家就能讓滿城的熱都不敢買報紙,誰能有甚辦法…”
如今盧府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呂四臻都不覺得奇怪,只想不到盧家不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是在太原城中有相當大的能量。但是,他也敏銳的覺察到,這種裹挾民意的法子,看上去屢試不爽,但這就如弓弦拉滿一般,繃得愈緊,反彈力就愈大。如果不想反彈,不想鬆手那麼就很有可能將弓弦拉斷。
他決定等著盧金吉將弓弦拉斷,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曝出了商戶**事件,呂四臻清楚,反彈開始了,而且從田復珍那裡傳來了訊息,李信準備親自出手干預此事。
就在當晚,一位不速之客造訪了呂府,同時還留下了滿滿三大箱子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