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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中勳貴圈子與平民百姓本是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城中上層的隱秘也僅在僕役雜工間以風言風語的形式傳播與市井。但《太原午報》的橫空出世打破了這種局面。在識字率還於個位數徘徊的明朝,人們對文字的迷信與敬畏,非這個時代的人不能體會,正是人們文字的這種這種態度,使得這份報紙的可信度甚至不低於官府張貼的佈告。
於是專門揭露城中勳貴**醜聞的《太原午報》就成了平民百姓窺伺城中上層醜態的一個視窗。這幾日《午報》上刊載的訊息一則比一則令人震驚。今日午時之後,報紙再度售賣一空,果不出人們所料,城中鉅富盧金吉再一次成為報紙的主角,只是百姓們萬萬想不到,這一回刊載的卻與罷市無關,而是從幾樁陳年舊案,其中便有他是如何以卑鄙手段霸佔他人田產的詳細描述,成為盧家獵物的不僅僅是平民百姓,也有城中的富紳地主,但在他的無恥手段之下,無一不家破人亡,於是田產便被其以極低的代價收入囊中。
讓太原城老居民記憶猶新的是前年,盧金吉強行買地不成,就勾結時任布政使一手炮製林家通賊案。林家老爺身上可還有舉人公明,一樣被斗的家破人亡,男丁悉數上了刑場,女眷則通通充入了教坊司做了官妓。至於林家的田地家產最後落入了誰家囊中,只有天知道。
本來,盧金吉與時任布政使勾結之事也僅僅在風言流傳的程度上,而《太原午報》則直接指出,當年林家的上百頃旱田,悉數落入了盧金吉手中,金銀古玩則被時任布政使劫掠一空,最後抄家入了官府籍冊的財物則少的可憐。這可以在布政使司當年留存的檔案中清楚的查到,這還要感謝闖賊劉國能佔了太原後沒有燒殺搶掠,才能使得這些文件終有一日可以得見天日。
《太原午報》甚至開了專版,詳盡的將林家所被查抄的財物一一列舉。果然,在山西古玩界頗有名氣的林姥爺家裡竟然一件古玩字畫都沒抄出來,這本身就不正常,而在土地一欄裡,只有區區五畝六分地,這不是滑天下之稽嗎?
當然,僅僅刊登出這些顯然還不夠,《午報》一連兩天集中報道了此事,又深入挖掘了更多人們希望知道的隱秘。總之,盧金吉已經徹底被描繪成了一個黑心肝,沒有人性,卑鄙無恥下流的簡直不能稱之為人的人。
李信笑著將報紙扔在案上,他也真佩服郭師爺請來的那些落魄文人,下筆可比刀子還狠,能把盧金吉黑出翔來。在沒接觸這位盧老爺之前,他透過此前種種,覺得此人還有幾分高深莫測,可自那日一見之後,卻完全不能和此前印象中的盧金吉對號入座。似乎真實的盧金吉遠比想象中要蠢,可此前與罷市相關的種種所為,卻不是尋常人能做,亦或是說敢做的。
盧金吉的確很鬱悶,《太原午報》此前關於的報道,充其量是啦蛤蟆蹦到腳面上,頂多噁心噁心他。而這一回翻出來他勾結布政使謀奪百頃良田的訊息來,卻是驚恐莫名。
很多環節就連非經手的當事人都不甚了了,那《太原午報》是如何挖掘出來的?更何況很多當時參與到此事中的人都已經被他以各種理由或打發背井離鄉,或是乾脆尋個罪名判了流放或斬立決。
很多關鍵證據非尋常人能夠得到,就如此被大肆的宣揚出來,由不得盧金吉不冒汗,不心虛。他開始有些如坐針氈了,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愈來愈近,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著脖子,一點點的收緊,收緊。
自打在李信的兵營裡待了兩日出來後,似乎一切都與之前不同了,最明顯的就是周王兩家的態度,這一回竟然只派了管家送來禮單,就權且算是壓驚了。若在以往,兩家的家主非親自登門探望不可。
唉,家道中落不外如此。盧金吉長長的嘆了口氣,眼前的局勢正一點一滴的脫出他的掌控,一種力不從心的無力之感逐漸佔據了他的胸痛。
“老爺,老爺?”
盧金吉被從愣怔出神中叫了回來,這才反應過來,老管家已經在身邊站了許久。
“老爺,那人又來了…要立即見老爺…”
“請,快請…”
盧金吉立即便精神了,心裡說不出是驚懼還是忐忑,他實在不願與此人打交道,但奈何金主在上,有錢的就是爺,他想在流賊肆虐後的太原城中重振盧氏聲威,是萬萬離不開錢的。有些事該忍還得忍,但他總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在和妖鬼在做交易,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被對方吞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多時,一襲黑衣步入盧金吉的書房,他立刻便覺出絲絲寒意隨之在房中瀰漫開來,不過讓他好奇的是,此人自與他見面開始,頭上的黑紗斗笠卻是一刻都不曾摘下來過。從他的口音當中聽不出是哪裡人,此人說話時咬字生硬,盧金吉甚至判斷他未必便是漢人。
“不知先生深夜露面……”
說實話,盧金吉對黑衣人公然到府上的行為有幾分不滿,雖然現在時近半夜,但終究是露了行跡,而且他亦曾與之有約,回到山西之後絕不能在任何場合下見面,所有交流一律使用密語傳書。
黑衣人冷冷道:“這件事非當面與盧老爺說不可,我不希望你以前的那些爛事影響到整個計劃的進行,屁股上的屎要儘快擦乾淨。”
此人話說的粗鄙難聽,盧金吉的臉色當即就掛了下來,還從未有人敢如此和他說話過,但那黑衣人便像甚都沒察覺一般,繼續道:“罷市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要逼得李信將存糧都賣空為止。”
“一切都按部就班,不曾出過紕漏…”
黑衣人一陣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