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鎮虜衛以後,曾敢將這方圓百里的地圖都從衛司衙門那要來,看了不知多少遍,早就爛熟於胸。那史大陀剛一提出顧通準備去後千戶所,他便立即斷定,野狼口為必經之地,如果顧通不走此處,恐怕還要多翻過六道山樑,一個來回恐怕也要兩天還不止。
很快,前方有護兵來報,距離野狼口已經不足三里,是於口外就地安扎,還是進了谷口再行決定?
曾敢思討片刻,便決定立即進谷,畢竟谷外視野開闊,護兵們生火取暖很容易暴露目標,進了谷則不同,只要守住兩頭,任憑裡邊鬧的天翻地覆,外邊的人都休想窺得一絲半點痕跡。
“進谷安營,整軍休息!”
曾敢雖為文官,但有了之前統率流民大軍的經歷,指揮幾百人絲毫不在話下,自是自信滿滿。護兵們起了一陣低低的歡呼之聲,這些人畢竟都是京城裡出來的老爺兵,平日裡未經大戰,對這種摸黑頂著酷寒的急行軍還真有些吃不消。
護兵們有了盼頭,便有了動力。野狼口的路並不好走,屬於起伏起的地勢,剛一進谷口是一段下坡路,往前出去一里左右又是一段上坡路。
這一番下破上坡將護兵們最後一點體力都壓榨了出來,開進谷中之後便一個個累的不成樣子。曾敢也知道今夜路走的急,便下令休息一刻時間。
得著命令之後,護兵們便如爛泥一般紛紛癱倒在地,享受著難得的放鬆,雖然這放鬆是在酷寒之極的野外雪地之上,他們仍舊舒服的永遠都不想起來。
隨著一陣突然而至的鳴鏑之聲,一名護兵胸口頓時爆出暗紅色的血液,映著剛剛點燃的火把,一支長箭赫然釘在了胸口之上。一條活生生的漢子頓時命喪當場,就此永遠都無法起來。
曾敢第一個反應過來,暗道不好,有埋伏。面對如此危機,哪容得下他再做他想,擺在面前的路只有兩條。一是立即撤退,二是組織防守反擊。
但是野狼口的地形他透過此前的瞭解十分清楚,防守反擊幾乎不可能,想逃走?人家既然擺明了車嗎在此埋伏,又豈會讓你輕易離去?
鳴鏑過後,帶著火的羽箭便如下雨般拋射進護兵隊伍之中,很多人猝不及防紛紛中箭,火箭上的引火之物顯然是浸了火油的,一經挨著護兵身上的衣物便將衣物也引著了,中箭者瞬間又成了火人……不過眨眼功夫,護兵們便已經亂成一片,胡亂奔騰,躲避黑暗中如雨般的羽箭,身上起火者則奮力在雪地山滾著,試圖將火撲滅……
電光石火間,曾敢已經有了決斷,撤退只能死的更慘。為今之計只有就地防守。於是高聲喝道:“大家不要慌亂,跟著本官,尋找掩蔽之地尋機反擊!”
都說將為兵膽,曾敢以一介文官,在遭逢生死劫難之際,竟然還能如此淡定,殊為不易。一片騷亂的護兵們聽了曾敢的話以後,竟也鎮定下來。
大夥紛紛跟著曾敢向谷邊山腳跑去,其間仍有十數人中箭倒地。很顯然,這夥偷襲之人並不繼續下谷肉搏,他們或許是要等到將獵物折磨的精疲力竭再使出最後的殺招吧。
幸虧谷內的地形也不是平整一片,曾敢最終帶著一部分人躲在了一處低地窪裡側,其餘的護兵也紛紛尋找掩蔽身體的地方。羽箭射了一陣,速度便逐漸放緩。
曾敢躲在一塊凸起的後邊,放聲喊道:“我們乃大明官軍,有軍務在身路過此地。如果是誤會還請閃開一條路來,否則偷襲大明官軍,就不怕三衛總兵剿了你們嗎?”
這番話軟硬兼有,既給了對方臺階,又沒墮了大明官府的威風。誰知,作為回應的竟是一陣更為猛烈的箭雨,護兵們已經將火把熄滅,黑暗中只聽接二連三的響起陣陣慘叫。
沒一聲慘叫,曾敢的心就哆嗦一下。此刻的曾敢由內到外已經冰冷一片,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既然他們以箭雨作為回應,那便表明這不是誤會,而且不怕大明官軍的報復!他有點後悔今夜的冒然行動,更恨那史大陀。到了現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來,定是那史大陀串通了顧通來暗算自己。
曾敢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通膽子竟然如此之大,敢於暗殺朝廷命官。但是,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就憑身邊的幾百個護兵,想逃出生天恐怕是難上加難,一陣前所未有的絕望油然而生。他不由得在心裡長長一聲嘆息,想他滿腔報國之志,本想來西北邊鎮一展拳腳,一舒報國之心,哪成想寸功未立便要埋骨此處,不禁悲從中來。
但聞,哭號慘叫之聲彙整合一片,還有護兵不斷的在耳邊請示,下一步該如何,曾敢都木然不覺,彷彿這個世界已經和他沒有了關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