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亮說完這話以後,連自己都覺得過分,人家千軍萬馬之中將自己救出來就已經仁至義盡了,此刻韃子已經徹底將五軍營打散,再回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了嗎!
王樸略顯尷尬,他哪裡能命令得動李信的部下,若是平時以劉宇亮的老辣定然能覺察出王樸身份的尷尬,也能看出這支隊伍真正說的算的是李信。可他初經生死大劫,心神巨震之下對這些細節居然都忽略了。可話說回來,他這會根本就沒來得及注意到李信,一是李信穿著和普通士兵一模一樣,也是鱗片札甲。二來,此時他們並未脫險,如果韃子纏上來,想脫身也不容易,所以李信無時不刻不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戰場之上。
一旦穩住陣腳,高陽軍穩步後撤,二韃子似乎在吃了大虧以後,後勁不足,也沒跟上來,如此徐徐後撤足足一個時辰才算脫離了戰場。又往北疾馳了一個時辰,直到天光大亮渡過一條大河才原地休息。
這一夜的顛簸可把劉宇亮這把老骨頭累散架了,但在一群行伍丘八面前他不能失了當朝首輔的臉面和架子,是以苦苦強撐著。這時他才想起昨夜阻止自己自殺的那個軍卒。正好瞧見他席坐於地,便喚他過來。
李信此時已經知道,這個小老頭就是當朝首輔劉宇亮,他細細打量了一下此人,也是貌不驚人,昨夜五軍營敗的那麼慘,他這個督查軍事的首輔責任不小。再說,凡是稍懂點軍事的人都不應該選擇那條路,在安州和白洋淀之間僅僅十幾裡的一道狹長地帶透過莫不是瘋了?
真不知他是如何當上首輔的,崇禎用人就這兩把刷子嗎?
“閣老喚李信何事?”
“昨夜多虧相救,不知你想要何封賞?”
劉宇亮架子端的非常足,其實這也不怪他,想他堂堂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擱過去那就是宰相,親自詢問一個小小的丘八想要些什麼賞賜,如此紆尊降貴,尋常人還不得感激涕零,五體投地?
可劉宇亮失望了,他在這個小小的丘八眼裡沒見到一丁點的興奮或是欣喜,這讓他大有一拳打空的感覺。
“這都是李信的本分,原本也不求回報的,閣老好生歇息,半個時辰後大軍就要開拔了!”
如果說先前,李信沒有流露出感激涕零的表現來,只是讓他內心地位超然,隨意賞賜底下人的優越感小小受挫的話,那李信如此硬邦邦的回答便真叫他下不來臺了。
但劉宇亮畢竟浸淫官場數十年,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僅僅是一瞬間他就將怒氣壓了下來,乾咳一聲笑道:“小兄弟高義,救人而不求回報。”但緊接著他又問道:“不知小兄弟在軍中擔任何職?”
李信如實相告:“李信僅是高陽城中孫閣老招募的民壯教習。”
“哦!”
李信看劉宇亮似乎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便想告退,誰料那劉宇亮竟又開口詢問。
“如此說,你們不是王總兵的部下,而是孫閣老招募的民壯?”
“正是!”
“那王總兵……”劉宇亮問到一半不知為何,竟轉了話題。
“孫閣老練的好兵,不知此去高陽該走那條路合適?”
李信早就將這河間保定二府的地形摸的爛熟,自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若說安全,應是由白洋淀東側南下,繞過任丘再轉向高陽,如此便可越過安州到保定一線的韃子。”
“什麼,什麼?難道此處不是任丘?”
劉宇亮陡然變調,顯然是被李信的話驚倒了。
“難道閣老不知嗎?您昨夜遇襲之地乃是安州!”
“這就奇怪了,明明走的任丘啊。”
李信看劉宇亮這副神態不像作假,難道他們是走錯了路才來的安州?如此看來那安州以北那嚴陣以待的韃子與劉宇亮只是巧遇了,這貨還真倒黴,走錯路直接進人家的包圍圈裡了。李信不禁多看了劉宇亮幾眼。
劉宇亮似乎已經恢復如常,但還是嘆了口氣。
“五軍營全軍覆沒,不知小兄弟可否護送老夫去高陽?”
原本李信是不打算多問的,但既然劉宇亮提起,他便順口問道:“高陽城外聚集著數萬韃子步騎,危險之極,閣老去高陽作甚?”
他沒料到劉宇亮竟然就認真的回答了他,這與之前對自己的安曼態度真是截然相反。
“實不相瞞,老夫這回是帶著聖命來高陽的,便是千軍萬馬,刀山油鍋也要闖上一闖。不知小兄弟可否願意隨老夫闖一下這刀山火海?”
如此坦誠相告,讓李信著實感到意外,他還意外的發現,劉宇亮的一雙老眼竟然閃爍著精光,這與之前懦弱無能的表現截然相反。李信本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這個劉閣老,但這一番交談下來,前倨後恭也好,其所散發出的氣場也罷,都隱隱的說明,此人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這種認知使得李信李信立即收起了輕視之意。
說實話他冒險帶隊穿越安州便是想出其不意直取保定,給多爾袞製造麻煩。可這劉宇亮既然是帶著聖命而來,那便是軍國大事,如果沒有及時趕到高陽會不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