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朔最後看了她一眼,雖然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轉身出去了。[燃^文^書庫][].[774][]
停屍間裡的溫度很低,只站了一會就覺得有一種寒意從腳底滋生上來,她看著直挺挺躺在鐵板上的人,三天之前,他還握著她的手,手心帶著一絲暖意,重重的將刀刃刺入他的胸口。
他的笑容和眼神,到了今天她都還記得,每天只要閉上眼睛,就滿腦子是他最後看她的那一眼,那一個笑容。在她印象中,韓子衿的笑容永遠都是淡淡的溫和,初見時會覺得這人很溫柔,溫文爾雅,應當是很好相處的人。
可只有真正與他深入接觸過的人,恐怕都會有一種感覺,明明離他很近,明明這個人伸手可觸,可總覺得他離自己很遠,遙不可及。明明覺得自己是擁有他的,可深深一想又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他。
看不清,摸不透,想要深入,卻永遠都走不近他半步。可那天,他的笑容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一個笑,笑容裡帶著一絲解脫,彷彿他將要去的地方是天堂而不是地獄。那笑容是那麼幹淨而又純粹,那雙眼睛是那麼清澈。
可他明明就是雙手沾滿了鮮血的變態殺手,冷血無情,他那麼髒,怎麼可能幹淨。
蘇梓緩緩抬手,手指輕輕的觸上了他冰冷的臉頰,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劃過他的額頭,眉宇,眼睛,鼻子,還有嘴巴。
他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嘴巴輕抿,就這樣躺著一動不動,臉色白的發黑。手指觸及他的面板傳來的是徹骨的冷,原來一個人死了,是這樣冷,比冰塊還冷。她的手指微微發顫,緩緩的收回了手,揚唇微微的笑了笑,說:“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這就是你最後的結局,無人願意認領,你做了那麼多事,到最後韓家依舊不認領你。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到了最後依舊沒有歸宿,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韓子衿,如果你真的只是韓子衿,那結果又會怎樣呢?”她說著,忍不住低笑了一聲,笑聲裡充滿了自嘲,搖了搖頭,眼淚還是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在今天這個時刻,她應該微笑,笑著跟他道一聲再見,這大概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他了,從此以後她的人生裡再不會出現韓子衿三個字。
他們之間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可笑又不可思議的夢,長那麼大,蘇梓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殺手,甚至還是一個心裡有問題的殺手。他死了,是活該,應該普天同慶,可她看著他這樣毫無生息的臉,竟然難受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抹掉了臉上的眼淚,輕輕的笑了一聲,緩緩低頭湊到他的耳側,輕聲說:“你走吧,我會忘了你的,祝你幸福。”
“再見,噢,不對,應該是再不見。”
說完,她就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就轉身走了,沒有絲毫猶豫,徑直的往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笑,一邊流著淚。
腳步聲越來越遠,躺在鐵板上的韓子衿,依舊直挺挺的躺著,一動不動,眼瞼處留下了她最後一滴眼淚,詭異的好像是屍體流下了眼淚。
蘇梓出去的時候,擦乾了眼淚,還稍稍補了一下妝容,除了眼睛紅紅的,倒是看出來什麼異樣。
“謝謝你。”
姜朔笑了笑,說:“不用客氣,這件事並不難辦,你能放下就好了,他這樣的人真的不值得。”
蘇梓無聲的笑了一下,輕輕的點了點頭,併為反駁。
姜朔將她送到警局門口,兩人就道了別,蘇梓驅車,漫無目的行駛在路上。她似乎有點背,連續遇了好幾個紅燈,就這樣開開停停,停停開開,最後車子停在了餐廳門口。這些日子餐廳依舊正常營業,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裡頭的每一個員工都兢兢業業的在工作。
蘇梓靠邊停了下來,在車上坐了好一會,才開門下了車,拿了包包進了餐廳。
“老闆娘。”餐廳經理見著她,揚起了燦爛的笑容,熱情的叫了她一聲,說:“老闆娘,您可好幾天都沒來餐廳了。噢,對了,還有老闆。”
蘇梓頓了頓,淺淺的笑了一下,說:“嗯,這幾天有別的事情要忙,所以顧不過來。怎麼樣?最近餐廳的生意好嗎?”
“忙?是忙結婚的事兒嗎?老闆娘,您還記得之前定下的婚紗拍攝嗎?婚紗店都一直打不通您和老闆的電話,都打到店裡來了,提醒您跟老闆下週日別忘記空出幾天時間去拍婚紗照,據說是要去馬爾地夫是嗎?”
經理的話讓蘇梓有些摸不著頭腦,愣了好一會,才幹笑了一聲,說:“是不是弄錯了,我並沒有定婚紗拍攝啊,我跟他的婚禮延後了。”
“啊?可是婚紗店說的名字就是您跟老闆的啊,要不您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噢,我一會問問,你去忙吧,我坐一會。”說完,她就衝著經理笑了笑,就徑直的走向了平時她一直坐的位置。
她剛坐下,就有服務生上了一杯檸檬水,一會之後又給上了一塊蛋糕,經理笑嘻嘻的說:“這是新品,榴蓮口味的,您嚐嚐看,最近買的挺好。”
“是嗎?”她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那我嚐嚐。”
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塊,放進了嘴裡,很甜。她抿著唇,一直都沒有說話,經理和服務生就站在她邊上,等著她的回答。只是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吭聲,也沒有吃第二口,只捏著勺子,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經理才顫巍巍的問:“怎麼樣?不好吃嗎?還是您不喜歡榴蓮的口味?其實還有別的……”
蘇梓搖搖頭,迅速的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又挖了第二勺,說:“很好吃,我挺喜歡的,你們去忙吧,不用專門來招呼我。”她依舊低著頭,衝著她們擺擺手。
這經理自然也是識趣的,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沒再說什麼,就默默的走開了。蘇梓單手抵住額頭,嘴裡竟然有一種甜的發苦的感覺,她想究竟是這榴蓮蛋糕出了問題,還是她的嘴巴出了問題。
她嚐了一口又一口,依舊覺得苦。隨後,她又點了其他集中甜品,均是一樣的苦,所以不是蛋糕的問題,是她的味覺出了問題,吃什麼都覺得苦,又或者是因為地點的問題。她靜靜的坐了好一會,才忽然又想起來剛剛經理說的話,就把經理叫了過來,詢問了一下婚紗店的座機電話。
隨即,她就打了電話過去,片刻對方就接起了電話,聲音甜美,說了一小段廣告詞,就問:“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