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和樂毅點點頭。
“確是如此!”白起小聲說道。“當時不覺,現師姐一說,倒真覺內心暢快!”
“樂毅更有此感!”
文秀笑著搖搖頭。“師姐長你二人,自亦早有愛戀。不瞞你二人,師姐傾心先生,可先生與珠兒自小無猜,文秀亦有羞愧之心。此情只能深埋於心,妄自傷痛。其實,公孫師哥何嘗不好,幾次,師姐大膽試之,總想用情感留其山野。可師兄心在亂世王庭,思在賢德律已,這並非師姐所求!”她望向雲夢山處。“先生知我心思,珠兒亦然,故當我與姬虎相戀,他們並無阻攔。現在看來,先生早知文秀此生源源。”她收回目光,笑了笑。“倒是姬青無意報復姬虎之舉,成全了文秀山野之情!”
“當時,我等與師兄深恨姬虎,皆以為他奪得師姐芳心,藏匿不語。”樂毅笑道。“師兄因此還立志,有著一天馬踏燕國!”
“我亦發恨要教訓他呢!”白起笑道。“那時,不懂師姐心菲,只以為姬虎搶走師姐,讓我等失去師姐,就當懲罰於他。誰知,他亦是和我們一樣,空懷別恨!”他大笑著。“倒是便宜了姬青,害得師姐為他生了一堆兒孫!”
文秀大笑起來。“多少年沒如此笑了!”她強忍住笑。“真該感謝他呢!讓師姐東到雪域,北行大漠,又西走崑崙,與自然相伴一生,與樸實相交深後,這才有今日之軀啊!”她嘆道。“若文秀隨師兄秦幫變法,或隨姬虎入燕宮,怕是已成刀下之鬼,身上青草當換幾茬了!”
“看師姐今日,想想我等當年難過狀,不覺好笑!”白起一口喝掉杯中之水。“還是先生做得對,他常說與我們,順其自然,大道無形,更善待自然之人!”
“師姐長壽,定得醫術所助,此次來此,師弟還要討要此術!”樂毅笑道。“非樂毅怕死,只願天下歸一後,百姓樂求此術,樂毅當如先生,恩德廣施,求得大道。”
“文秀聽此言甚慰!”文秀看著樂毅。“生死乃人之常情,似萬物枯榮,長短之別,唯靈神生生不息,融化萬物。若要身形長久,必要修心,心通萬物,慈愛互助,傾情彼此,道界自開。有此境界,便可身心自如,取捨有度,怎能不避兇利吉?”她看看樂毅、白起,輕輕搖搖頭,有些慚愧。“有先生之理,文秀便是胡!說了!”他站起身,深情地望向雲夢山。“我們走吧!去見先生,把我們還有的疑惑求他解釋吧!”
兩人點點頭,站了起來,也向山裡仰望著。
通往鬼谷洞的路上,文秀在前,白起、樂毅緊隨,後面是眾多的樂毅弟子,眾人面帶喜色,快步地行進著。
他們翻過陡峭的山崖,頓然開朗,十里鬼谷婉若墨綠色巨龍,蜿蜒雄勁,溝底小溪似細細銀蛇,時隱時顯,穿梭於林木花草之中。
“先生,我看見先生了!”一位弟子喊著,手指向對面鬼谷洞前。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他手指的方向。
在對面半山的授業臺上,兩個身影靜靜地立在那裡,也似看著眾人。陽光灑在他們臉上,看得清是鬼谷子和珠兒,他們神態安靜,滿面慈祥。微風輕舞著他們寬大的衣褲,不時顯現出筆直而文單等溥的身形,稜角的臉上透著有形的堅毅。
“是先生和珠兒!”文秀揉著眼睛,淚水奪眶而出。“先生,先生!”她喃喃自語。“文秀總算回來了!”
“先生,是他們!”白起大喊著,兩膝跪拜在地,眼睛早已溼潤,他便嚥著。“先生,弟子白起回來了,弟子完成先生的彌兵大計了!”
“師姐、師弟!”樂毅也一臉感傷,他兩手扶著兩人。“走吧!穿過谷底就到先生的鬼谷洞了!到先生跟前再表達我等的心思!”
“先生!”白起起身,向著對面高喊。“弟子白起和文秀回來了!”
“先生!”文秀哽咽著。“文秀和白起回來了!”
空曠的山谷此起彼伏,迴盪著喊聲,久久不息!
鬼谷子和珠兒依然站在那裡。
“走了!”白起向眾人揮手。“看誰先到授業臺!”說完,他拉起文秀要走。
一聲鶴鳴,宏亮而清晰、渾厚而冗長。它讓每個人的心為之一顫,從而停下腳步,不約而同地向天空中看去。
一隻仙鶴在鬼谷上空鳴叫著,它掠過鬼谷洞,又俯衝到山谷裡,蜿蜒飛翔著,鳴聲響徹雲霄。隨後,它掠過眾人上空,衝向高處。驟然間,從四面八方聚起無數仙鶴,竟自飛向鬼谷洞上方,盤旋著,鳴聲似天籟誦唱。
眾人驚呆了,立在那裡,無言地看著一切。
盤旋的仙鶴避天蔽日,把鬼谷子和珠兒籠罩在淡淡的幕色裡。隨後,一片鶴羽輕輕飄下來,…二片,三片,…無數片。
鶴羽匯成天幕,落下,將鬼谷子和珠兒覆蓋。
突然,厚厚的鶴羽似遇到疾風,轉間飄向天空,四散而下。
授業臺上空空如野,沒有了鬼谷子和珠兒的身影。天上的仙鶴亦是幾聲長鳴,四散而去,轉眠,山谷又恢復了寧靜。
“先生!”“珠兒!”眾人喊著衝下山谷。
文秀拉住了樂毅,靜靜站在山崗上。“先生和珠兒走了!”她平靜地說道。“他們修成了連身形都化為神靈,而我們尚在道中!”說完,她拉著樂毅緩緩向回走去。
雲夢山裡傳出“先生”的迴盪聲,淒涼而冗沉,久久不息。
後記:白起自此常稱病不戰,但還是為秦王懼怕,被貶到杜郵封地。公元前257年11月,白起接受秦王賜劍,自殺身亡。
樂毅授徒之餘奔走燕趙兩地,因其伐齊功績,兩國都以客卿相待,自然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