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而言,對面的白衣女俠看起來比他還要狼狽,面色蒼白不已,額頭有汗珠涔涔,明顯是心神虧損之狀,而她握劍的雙手更是無力低垂,一抹殷紅順著潔白如玉的皓腕滲出,將一角衣袖染紅,淌在雪白的劍身上,竟生出一種別樣的悽豔之感。
兩人對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事實上都已是強弩之末,卻在彼此的氣機糾纏下,誰也不敢先洩了胸中那口氣。
“喂喂,你們搞什麼呢,繼續打啊!”一旁的樹叢中忽然探出一個頂著個雞窩頭的腦袋,自稱謝長生的少年竟未走遠,而是不怕死地躲在一旁觀戰,此刻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叫嚷起來,“那光屁股的哥們,剛才還龍精虎猛的,怎麼忽然就一洩如注了?這麼快可不行啊!”
謝長生又對著一身白衣的女俠嚷道:“女俠姐姐,你看對面這小子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看,那雙賊眼一轉,沒準就在想什麼歪主意!快拿劍削他啊!”
這一刻,對峙的兩人同時轉頭,目光看向了頂著個雞窩頭的少年,眼中的冷意溢位,竟讓他不由打了個哆嗦。
不過很快,意識到兩人都只能瞪著自己,無力出手,謝長生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說,你們這是不打了?那我可先走了!”謝長生小步踱到兩人身前,見李行歡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於是笑眯眯地說道,“哥們,別怪兄弟沒提醒你啊,後面那群女俠們可是馬上就到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謝長生說著還拍了拍李行歡的肩膀,然後雙手負在身後枕著頭,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悠哉悠哉地就往遠處走去。
李行歡差點沒破口大罵,一場大戰雖然不過數息時間,卻耗去了他所有心神,一身勁氣也是賊去樓空,那強橫至極的體魄傳來一陣疲乏之感,別說走路,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好似被掏空。
眼見樹林邊緣已經出現了一片白衣仗劍的身影,李行歡也沒了罵人的心思,就想說上一句,兄弟,你要跑路好歹也把我捎上啊!
然而謝長生大搖大擺,早已走遠。
就在李行歡有些認命的時候,身前忽然探出一個花白的腦袋,李行歡愣了愣,才發現原來是缺了顆門牙的老僕來到身前,對著他咧嘴一笑。
老僕揹著渾身脫力的李行歡,從同樣是強弩之末的李東嬙身旁走過,李東嬙雙手倚劍而立,一雙妙目落在李行歡身上,眼中一片冷洌。
李行歡先是一愣,然後感覺有些好笑,難不成所謂的女俠都是這副脾氣,到了這種田地還要死撐?
李行歡咧嘴,對白衣女俠還以一笑,趴在老僕背上,漸漸遠去。
還別說,老僕這這一身瘦骨,還真是硌人啊!
李東嬙強撐著一口氣,直到一眾師妹趕到的時候,才鬆了下來,在一片驚呼中,跌倒在她們懷裡。
雙目輕闔,不知為何,少年臨走時的一笑,反覆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久久不能釋懷。
……
《種魔篇》開頭總綱的第一句話便說了:“以身為飼,以念為種,陰極陽生,是為種魔。”
前兩句話很好理解,在李行歡看來,便是以自身氣血為飼料,以意念心神結為魔種,以氣血滋養魔種,魔種不斷壯大再反饋己身的一個迴圈往復的過程。
《道經》有云:“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火風,人有三寶精氣神。”
所謂魔種,玄奧莫名,既不是單純真氣的凝結物,也不僅僅只是心神意念的集結,更類似於人體三寶“精氣神”的統合,與靈魂深處相契合,隱隱中有種超脫生死的意境。
《道經》中曾闡述,人有三魂七魄,其性屬陰,道家的修煉,本質上便是使元神由陰化陽,及至陽神大成,舉霞飛昇;又有提及,萬物負陰而抱陽,極陰之中必有一點純陽,也是本命靈真。
魔種於極陰之中化出一點純陽,如同在農田中撒下一粒種子,以氣血灌溉,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直至魔種全部由陰化陽,這,便是種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