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蕩抬手,緩緩擦掉墓碑上的塵埃,將傘傾斜了些,遮住了落下的雨水。
大雨將停,他轉身預備離開,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商應辭。
男人還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不染塵埃,高高在上般。
他看著自沈蕩頷首,如同多年未見的故人。
沈蕩不說話,不動聲色的看著他走過來。
“好久不見,這些日子你也挺忙的吧?”商應辭開口,是再平常不過的寒暄。
“你想說什麼?”沈蕩皺眉,帶著涼意:“商應辭,你來這幹什麼?”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他淡淡說完,之後便毫無障礙的跪了下去。
“自古以來,沒有一個做錯事的人,配在亡靈面前站著。我是代替我父親來的,所以我跪。”商應辭說完,平光眼鏡後的眸色漸漸變得決然,他躬腰,緩緩磕了下去。
這一幕像是某種荒誕的戲碼,沈蕩扯了扯唇角,流露寡淡的諷刺。
“抱歉,是商家的錯,雖然隔了很多年,但是商家會承擔。”商應辭看著墓碑,每一個字都說的堅定。
沈蕩冷眼看著,“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我沒有,”商應辭雙手相合,聲音沒有半點波瀾:“我只是想要面對,像我的父親一樣。”
一時沉默。
商應辭又是認認真真的磕了兩個頭,才緩緩站起來,他面對著沈蕩,姿態從容:“你想怎麼對付商家,我都不會插手,我父親選擇了面對曾經的過錯,釋出記者招待會,就是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所以,商家也會像當初的沈家一樣,失去一切。”
“商俊明這一招以退為進,倒是用的真好。”沈蕩冷嘲,帶著漠然:“商應辭,你不會真的覺得,就因為你這三言兩語,我就放棄報復了吧?”
“怎麼可能?”商應辭搖了搖頭,笑了,“你可是沈蕩,你怎麼可能會放棄報復?你有多恨商家,從某種程度而言,我比我父親還要更清楚。”
“同樣的,你也猜對了,”商應辭供認不諱,坦然直白:“我的確也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商家毀於一旦。”
沈蕩不說話,神情顏色冷如冰。
風吹過,兩人之間的暗湧被推動。
“所以我會離開青城,沈蕩,祝你...和施意,一切安好。”
聲音被風吹散,輕的像是耳語一般。
商應辭來見沈蕩之前,其實已經見過施意了。
‘唯一’工作室的門口,他坐在車內,透過兩層玻璃,看著施意安安靜靜的繪圖的模樣。
她沒有察覺到外面有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安靜的就像是一幅畫。
商應辭曾經有過無數次,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一筆一劃的創造的時光。
當時只道是尋常,還以為這樣的日子無窮無盡,不會有盡頭。
施意怎麼會離開他呢?明明他們兩個之間,已經有那麼多堅不可摧的回憶。
可是人生常態,殘酷和離別,永遠都是主旋律。
是他太過自以為是,還以為她已經在他身邊了,就永遠永遠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