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知道商應辭在看她,所以走的很堅決,一秒都沒有停下。
商應辭在門外種了很多海棠,下雪天倒也開的自在,胭脂色紅。
施意沿著花樹走,路燈慢慢變多,道路也明亮了起來。
大約是錯覺,她竟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下意識偏過頭,看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25歲的沈蕩站在路燈下,盛大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著自己,還是少年時那般高傲的模樣,偏長的頭髮給他的面容增添稍許柔和,他的膚色勝雪,眉眼深邃,唇紅齒白的樣子,比從前更蠱惑人心些。
他穿著黑色襯衫和同色衝鋒衣,白色的球鞋,似乎還是少年的模樣不曾改變。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施意麵前。
施意看著他精緻稠麗的面容,還有眉眼間隱約的晦暗,無措開口:“別來無恙,沈蕩。”
他目光落在她不安忐忑的瞳孔中,開口,聲線很冷:“施意,有恙。”
施意指尖嵌進掌心,聲音更加漂浮不定:“所以你回來了,是來報復我的嗎?沈蕩。”
下巴被輕輕抬起,沈蕩眯著眸,看著她姣好的臉龐,笑容摻進嘲弄,“你以為我千里迢迢回來,就是為了報復你?”
施意無話可說。
而沈蕩的面容,一點點欺近她。
他眼中的幽暗情緒如同冰雪消融,施意認真的看,只看見滿目溫柔。
沈蕩說:“施施,我們結婚好不好?”
多年不提,絕不宣之於口的名字,重新提起,熟悉的就像是提過千千萬萬次。
施意還未來得及說任何話,沈蕩已經鬆開手,重新往路燈的方向走去。
再度折返回來,他一隻手插著兜,一隻手拎著一個塑膠袋。
他將塑膠袋扔在施意的腳邊,懶散冷淡的說:“換上。”
施意愣了愣,彎下腰去看,裡面是一雙紅色的東北大花布棉鞋。
施意眨了眨眼,眼眶有點溼。
沈蕩看著她低頭不動的模樣,以為她是嫌土,皺了皺眉,“太晚了,附近就只有這個賣,你將就著穿一下。”
風穿過海棠樹,雪似乎更大了。
漫漫的雪,沈蕩蹲下身,給施意換下溼透的拖鞋。
無人知,他聽見自己心底深處的嘆息,他以為她這麼狼狽,他會快意,就算沒有快意,也該有一點點的幸災樂禍。
可此時此刻,他竟是沒有任何快感,只是一遍一遍的想著,她從前身體就不好,不能著涼...
施意抱著膝蓋坐在塑膠袋上,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
沈蕩看著她,半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施意,我剛剛說的,你聽清楚了嗎?”
施意哭得眼圈鼻子都是紅的,委委屈屈的看著他不說話,下一刻,眼淚被人一點點擦掉。
青城2月的春,沈蕩頂著這張人畜無害、堪稱豔色的臉,用近乎蠱惑的語氣對施意說:“我剛剛說,我們結婚,日子你定。”
未曾見過施意的這六年,沈蕩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狠戾乖張的靈魂,只會在施意麵前甘心俯首。
見到施意的這一刻,沈蕩明白了另一個道理。
原來那些靠時光才能釋懷的人,是經不起再見的。
今宵朝把銀剛照,猶恐相逢是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