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忽然被握住,我猝不及防地抬起頭,他看著我忽然笑了笑:“夏清,從前我以為留在你身邊我可以為你做些什麼,讓你快樂些。可是現在,我的存在卻讓你不舒服。只要你能過得快樂,我會離你遠遠的,即使再也不能見到你。”
說完,他故作瀟灑地聳了下肩,嘴角彎彎,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只覺得心裡發酸,喉頭哽咽,卻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直搖頭。
“第一次見面時你面不改色地幫你同事圓慌唬林明,那時我覺得這個女孩子怎麼那麼機靈可愛。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你一點兒都不機靈,傻頭傻腦的,再苦再難都自己一個人忍著。在醫院走廊看到你的那次,你在發呆,明明很難過,卻還笑著跟我講了那個故事。再後來,我在我母親的診室碰到了抱著生病的小夕驚慌失措的你,你瘦弱蒼白可是又倔強堅強……你從不回去T市,也從不談到那個人,你說過去的都成為了過去,可是有時候你卻看著小夕發呆,你應該是透過了她看到了另一個人吧。你一直在騙自己,你也許可以騙過別人,但騙不了自己的心。夏清,我無法像你一樣自欺欺人,我等了這麼久,覺得累了。所以,請你也不要再騙自己了,去跟那個人說清楚,你當年是因為什麼離開他。你說當他知道自己有個這麼大的女兒時,會是什麼表情?到時記得錄個像給我看下。”他輕鬆地笑了一笑,說完揉了揉我的頭髮。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俞叔叔,快過來幫我堆城堡!”小夕忽然站起來喊了一聲,揚了揚手裡的塑膠鏟子。
“好。”俞辰笑笑地應了聲,站起身走了過去。
我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著他幫小夕堆沙子,一座城堡很快就在他手裡成型,其他小朋友都羨慕不已,小夕笑得一臉得意。
接近中午,陽光開始猛烈起來,沙灘上的人都陸續散了。
我們去沙灘酒店的餐廳吃飯,海鮮很鮮甜,我卻覺得食不知味,俞辰也沒怎麼吃,只有小夕吃得歡快。
我前一天訂好了蛋糕,吃完飯後服務員把蛋糕端了上來,小夕興奮得兩眼發光。
剛才在沙灘上堆沙子的小朋友也在餐廳吃飯,我讓小夕去請小朋友們過來一起吃蛋糕。小丫頭二話不說,顛顛地跑去找小朋友們。
幾個小孩子圍著蛋糕唱起了生日歌,一起吹了蠟燭,稚嫩的小臉蛋上洋溢著可愛的笑容。
我把蛋糕切好分好,他們嘻嘻哈哈地吃了起來,還拿著蛋糕玩了起來。
小夕顛顛地跑過來,揚起頭對著我笑得眉眼彎彎:“媽媽,你彎下腰,我跟你說句話。”
我以為她要說什麼話,剛一彎下腰,小丫頭伸手飛速地往我鼻尖一點,然後笑嘻嘻地跑開了。我用手一碰,才發現是奶油。
我無奈地笑了下,轉頭找紙巾。
俞辰拿著一條幹淨的餐巾幫我擦去鼻尖上的奶油,擦完似乎意識到什麼,手略生硬地收了回去。
“謝謝。”我輕聲說。
他看了下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吃完蛋糕,小夕和小朋友們去酒店內的遊樂場玩。
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她,俞辰坐在不遠處的休息區,桌子上放著筆記本,可能在寫論文,之前聽他提過他和他們院裡的教授在做一項關於肺癌的研究。
肺癌是發病率和死亡率增長最快,對人類健康和生命威脅最大的惡性腫瘤之一。
曾經有一次很難過的時候談到了父親這個話題,他也談到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因肺癌而過世,所以他才選擇了腫瘤科這個專業。
他和他母親白主任都是醫生,救人無數,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至親被病魔奪去生命。他們的心情,比起普通人,除了悲痛之外應該還有深深的無奈吧。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認真嚴肅,專心地敲打著鍵盤。
我坐的位置剛好在落地窗旁邊,日頭慢慢地落下去,把海邊染成橘紅色,波光粼粼。
從古至今,讚美江河湖的詩句不勝列舉,而讚歎大海的詩詞卻極其有限。
曠達如蘇軾,卻也偏愛寫平靜柔美的湖。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美則美矣,卻似乎缺了些什麼。
海,安靜的時候平靜而蒼茫,咆哮的樣子雄渾而浩瀚,似乎凝聚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神秘的生命力,給人一種超越自然的深刻,大喜大悲在她面前都如過眼雲煙,消弭在清爽潮溼的海風中。
落日餘暉,蒼茫深沉……
“媽媽,我肚子餓了。”小夕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