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很喜歡她!
金銘宇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這次他沒有一口喝掉剩下的。
那些不經意間從指縫間溜走的時光,像是黑白的老照片,打上生活的光暈之後,一張張從金銘宇眼前翻過。
那年暑假,我在親戚的介紹下,去給我們那邊一個很有名的道士做了學徒。天天去給那些死了人的家庭擺道場,敲鑼唸經,那時的我也看不懂經文,就是幫忙敲敲鑼,打打雜。
我認識婷妹,是在她父親的葬禮上。他父親是死於礦難,起因是那些天接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從而才會導致那次塌方事故。那次事故一共死了四個人,受傷了十幾人,當時好像還被某媒體報道出來。
葬禮上,我看見她一直跪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眼淚都流乾了,聲音也哭得沙啞了,親朋好友相繼過來勸了一番,她仍是一直不願起來,不肯吃一嘴飯。
礙於我的身份和她的關係,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她。夜半三更,來幫忙的人大都回去了,隔壁屋還剩下幾個打牌喝酒的,靈堂裡就剩下我和她兩人。我看到蠟燭或是佛香有將要燃盡的,便去替換上新的,然後回到案桌前寫些白天要用到的符咒。
她還是一直跪在那裡,不肯移開半步,天剛矇矇亮時,她終因體力不支,傷心過度而昏到在了地上。我趕忙跑過去,把她抱到了她的床上。
三天兩夜的時間裡,我都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她也幾乎沒和她身邊的人說過什麼話。
離開她家的那天,她特意找到我,對我說了一聲謝謝!我說我也沒做什麼啊,你幹嘛要謝我?她說,多謝我每天晚上都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她說她晚上連夜路都不敢走,更別說是深夜一個人呆在靈堂了,謝我陪她一起送走她父親的最後一程。我說那沒什麼值得她感謝的,說了幾句安慰她的話後,我便離開了。
我再一次見到她是在我們縣裡的縣一中裡,那次我是去一中裡考英語聽力,當時我正和一個朋友走在校園裡,忽然有人敲了一下我的肩膀,驚喜的說,“你也還在讀書啊,我還以為你早就不讀書,去做道士了呢!”
“書要是念的不好,那就是我以後的謀生之道了。”能再次見到她,我心裡也是很興奮,“你在一中上學嗎?”
她微笑著向我點點頭,還說讓我考完後先別忙著回去,她想帶我去周邊逛一逛。我答應了她,考完後我和她都各自叫了幾個自己的朋友,一起將縣城玩了個遍。
從那之後,我和她只要有空,都會相約一起去吃頓飯,或是去遊山玩水。
直到高考結束,成績出來以後,她突然告訴我說,她不想再繼續讀書了,她想像其他同齡女孩子一樣去浙江打工。我忙問她是遇到什麼事了,是高考考差了嗎?
她向我搖搖頭,眼裡噙滿了淚水,上次見到她這樣,還是在她父親的葬禮上,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不會是誰又出意外了吧!
等到她的心情稍微平靜下來,她才緩緩告訴我說,自從她父親去世以後,家裡的主要收入來源都是靠她母親去打零工,家裡除了她還有一個弟弟也在上學。她若是去上大學的話,一定需要花很多錢,她不想看著母親再這麼勞累,為了這個家勞心勞力了,所以她才想著去浙江打工,想早點賺錢,不打算去上大學了。
其實那天去見她之前,我的心情早就跌入了谷底,因為我的高考成績比那年的二本線還低兩分,我上網查了一下三本的學費,發現單單學費每年就需要一萬多,對我這種常年務農,靠天吃飯的家庭來說,就是砸鍋賣鐵也不可能供我讀完兩年。
我也是第一時間就冒出了出去打工的想法,一開始聽到婷妹說她也想出去打工,我還覺得能和她一起出去打工也挺好。可當我聽到她的高考成績加上少數名族加的二十分,竟然比我還多兩百多分,我的心像是猛的被客車撞了一下,心痛的無法呼吸。
我傷心不是因為她比我考的好,而是因為我們都處在相同的境遇。就在那一瞬間,我萌生了一個想法。我對她說,讓她回去好好的填志願,學費生活費的事情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她一臉孤疑的望著我,問我有什麼辦法?我說我上網查過了,除了三本以外,其他大學的學費一般都是在四五千左右,現在離大學開學差不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隨便找個工地幹它兩個月,再從其他地方想辦法湊一點,先讓你讀完一年指定沒什麼問題。之後,等你確定好去哪個城市上大學,我就去哪個城市打工,到那時往後幾年的學費生活費就更不是問題了。
她一開始很反對,說是不能平白無故用我掙的錢去讀書,我笑著說,我成績差,不是塊讀書的料,你這麼好的成績去打工真的是暴譖天物了,這些錢就當我借給你了,等你畢業工作之後,再還我也不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