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位一高一矮的少年離開後,安武搖了搖頭,還輕輕嘆了口氣,隨即轉身進了自家門。
門裡面沒有一人,安武的奶奶是一位老菜農,每天天未亮便要挑著扁擔去城西的市場賣,此刻也是已經離家門了。
本來奶奶不想送安武去小木屋的,想著就在自家的後院種種菜便好,等再過個兩三年,不求討個水靈點的媳婦,但求討個樣貌上能過得去,手腳勤快點的姑娘也好。
可安武卻偏偏要鬧著去小木屋,起初他的奶奶還是不答應,認為如今這世道,讀書沒什麼用。可卻抵不過她眼中的這位老實孩子,突然反常的鬧脾氣,這樣老奶奶才勉強同意讓安武進了小木屋。
安武心裡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御水街最為聰明的幾個孩子之一,雖說御水街這些孩子家世清貧,可他們的確比一般的孩子聰明個幾分,無論是孩子王葉其,亦或是那位能讀書,又能掄起袖子打架的胥敬,又或者那位痴迷讀書的姬正一,或者說那位外表上看似較軟弱的席安安。
這位在御水街顯得普普通通的少年心裡從來都明白,或許自己跟他們不是一路人。葉其寧願帶著其他街的小孩子去胡鬧,也不願帶著自己,雖說葉其從來都沒有明說原因,可安武心裡卻明白,自己腦袋不靈光,打架也不擅長,所以鐵定叫上自己也沒用。
而且更重要的是安武自身的性格略顯沉悶了一點,沒有年輕人應有的朝氣,這與姬正一的沉穩不太一樣,後者的沉穩也許是基於家世,以及從小對道法的痴迷,所以有些許“小大人”的意味,可安武卻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從小都挺安分守己的,不去與外街的人打架,其他方面卻也沒有展現過某方面驚人的天賦。
嚴格意義上講,安武就是一名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屬於那種丟在人群中都是毫不起眼的一名少年。
可十五六歲的少年,並不會滿足自己的現狀,為何自己比不過其他人呢?為何他人的腦袋亦或是身手都比自己要好呢?
可是,自己如何才能彌補,如何才能追趕上這些人的腳步呢?
所以安武在遇見文先生的那一天去,他覺得自己應該有些蛻變,或許這是一個唯一的機會。
唯一能趕上御水街那群少年們的機會。
可是安武卻是受制於自身的資質,在小木屋學習書本知識速度較慢,先生前幾天所講授的大道,像姬正一可以很快地領略出其中奧妙來,可安武卻是會迷糊個幾天。
安武起初在小木屋學習之時,心裡有些許落差,會覺得自己為何連在讀書路上也比不得他人,不過再過了一年之際後,也許是受了文先生的指點,又或許是年齡大了一歲,他心裡想明白了許多。
為何要把自己與他人相比呢,即使自己是個普通人。
可是那御水街的其他孩子聰明,以後有出息,不也是自己長臉嗎?
有些事,真的得承認別人有天賦。
安武一旦想通後,性子也沒有以前那麼沉悶,開始試著參與一些“壞事兒”,就在更早些時候,安武的腿瘸了就是因為跟著葉其去招惹知秋。
好端端的一個老實少年,恰好就去跟著葉其去惹了知秋一次,唯獨那一次,少年的左腿就被敲瘸了。其實安武倒也沒有主動招惹知秋,而是因為他看見葉其的手被知秋折斷後,他忍不住替葉其出頭,想要討個公道,可卻被知秋仗著稍微會些拳法,先是把他打倒在地,而後又不知從來哪裡拿出一根木棍,狠狠地朝安武的左腿上來了一下。
不過事後,安武卻沒有任何一絲抱怨,老實少年後面仔細想了想,的確是葉其和他自己先去招惹的知秋,所以知秋才去把葉其手摺斷了。不過這知秋也沒有理由去將葉其的手都折斷,所以自己出頭也是理所應當了。
即使自己的腿即使瘸了,他也不怪任何人。
即便是知秋。
這就是安武的想法,一個普通人,或許是一個善良人的想法。
安武一直在找尋自己的定位,自己如何處在御水街,亦或是如何立在小木屋裡面?
每個人,都得在自己的小團體中找準定位,不然,怎麼與他人相處呢?
尤其是像這種普通人啊,那些機智過人,但凡有一技之長的人可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姬正一不會想這些,葉其,胥敬,都不會想。
所以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裡,姬正一在小木屋裡也只與安武一人交好,就姬正一的性子,好像朋友也只認得下幾個人。
或許就連那位如今在大街上身著白衣的老道士也算他朋友吧。
兩週前,小書屋。
姬正一趴在小木桌上,目光呆滯,一旁的安武還在思考文先生之前所提到的問題。不過安武想了一炷香的時間,的確沒有琢磨透,於是他想到了旁邊的姬正一。
安武先是用胳膊輕輕碰了碰姬正一,後者無動於衷。
那位有些死腦筋的少年不肯罷休,繼續用胳膊碰了碰,只是這次加大了力度。姬正一這才回過神來,不過還是兩眼無神地望著安武,後者小聲說道:“三哥,剛剛先生講的什麼“正復為其,善復為妖”,我沒怎麼理解到這句話,或許是我天資愚鈍,先生講得令我有些迷糊,這不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答案,所以我才問問你。”
要是平時,姬正一會很樂意的給安武解答,可今日明顯瞧著姬正一心情不太好,先是愣了愣,然後又點了點頭,結果卻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