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昨夜的那場大雨,帝都清晨的天空透出了極為罕見的純粹湛藍,這座已經綿延了數千年的古都在和煦晨光的照耀之下,又重新煥發出了鼎沸和喧鬧的活潑氣息。
在“新維加斯”夜總會一樓的大廳裡,葉二孃依舊倒提著那把外形奇特的薄刃方刀,抱著手臂端端正正的站在大廳的正中央位置,室內明亮的照明燈光落在平滑如鏡的寬闊刀身上,反射出了一抹極為森冷的幽光。
距離她身後數米之外的空地上,四個打手模樣的男子也手持著武器站在那裡,他們的臉上滿是呆滯的神色,雙眼已經瞪的滾圓,眸子中央的黑色瞳孔也早已放大,看起來就像是被凍結到了時間的洪流中一般紋絲不動。
在他們肌肉虯結的脖頸中央位置,一條細細的紅線正按著從右往左的順序緩慢延伸,殷紅而滾燙的鮮血先是順著這條的裂縫的開口緩緩溢位,而後忽然如洩洪般瘋狂的噴湧而出,逐漸將他們的整個上半身都染成了鮮豔欲滴的紅色。
在葉二孃身前的方向,兩個同樣穿成打手模樣的年輕男子也在踉踉蹌蹌的緩步後退。從他們異常蒼白的臉色上可以看出,這位敵人的強大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是以讓自認為身經百戰的他們在一瞬間就徹底崩碎了與之一戰的勇氣,只能一邊後退一邊壯膽似的對著她揮舞著各自手中的武器,像一條鬥敗的野狗般發出徒勞的吠叫。
對方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推開夜總會的正門走了進來,快如鬼魅的速度使守在大廳裡的眾位打手們完全猝不及防,等到他們從短暫的驚慌中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支負責守衛大廳正門的小隊便已經三死其二……
“我是來找康敏的。”葉二孃平靜的表情無悲無喜:“像你們這樣的嘍囉,就算再來一百個也是白白送死,識相的,就趕快把路給老孃讓開。”
葉二孃的聲音頗為綿軟,乍聽起來總會給人帶去一種胡吹大氣的感覺,可在場的這二人剛剛才見識過她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段,此時在聽清她的言語之後,更是戰戰兢兢的不敢作答。
“廢物。”看著面前這二人的拙劣表演,葉二孃立即便失去了耐心,她邁動步伐一躍而起,輕飄飄就落到了二人的身前:“說,康敏在哪裡?”
“啊!”其中一個打手直接被她飄然而至的身形嚇得坐到了地上,口中更是顫顫喃喃的回答著:“姑奶奶饒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嗯。”葉二孃持刀的右手一揮,直接把他從肋下到肩胛給劈成了兩半,然後又舉起掛著血珠的方刀指向了另一個站著的打手:“他不知道,你呢?”
“媽媽呀!不要啊!”另一位打手看到同伴悽慘的死狀,瞬間胯下一熱就開始尿崩:“康大姐在頂層的辦公室裡,不要殺我,媽媽救命啊!”
或許是對方如實回答了問題,又或許是對方在極度恐懼中喊出的那句“媽媽”觸動了葉二孃的惻隱之心,她並不打算殺掉這個渾身開始泛出腥臊氣的年輕人,只是抬手想著用刀把將對方打暈算了。可誰知她拿刀的右手剛剛抬起,這傢伙就雙眼翻白躺倒在地,竟是被活活的給嚇死了。
“小主人,我剛進夜總會大廳,這裡共有六個守衛,從服裝上來看,和昨天追殺我們的是同一撥人。”葉二孃對著夾在衣領上的耳機話筒說道:“我已經幹掉了他們,現在正準備要到樓上去。”
“葉姐姐,你進門以後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殺人,是不是有點太冒失了?”電話那頭的倪鵬十分不解的問道:“他們說不定只是康姐姐派來在樓下迎接我們的……”
“哼哼,也許吧。”跨過癱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葉二孃毫不停留的繼續前進:“我也希望錯的那個人是我不是她。”
其實葉二孃心裡很清楚,這些被康敏派到大廳裡的打手們實際上只是負責來引誘她上當的炮灰,她更清楚的是,對方肯定已經在通往辦公室的路上佈設好了重重的機關陷阱。可惜小主人至今還對那個叛徒抱有幻想,所以她也只能無奈的選擇繼續前行。
只有讓小主人親眼見證康敏這個叛徒的醜惡嘴臉,才能讓那位沉溺於美色的小主人從對方編制的謊言中掙脫出來。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在這個過程中遭遇到受傷或者死亡,恰恰相反,如果她的死亡能夠使小主人徹底警醒,她會十分樂意的獻上這條由小主人恩賜給她的第二次生命。
通往頂樓的路一共有三條,其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電梯太過危險,寬闊而曲折的步梯太過冗長,葉二孃略微思慮一番之後,最終選擇了漆黑幽靜的消防通道——這條嚴重偷工減料的消防通道里甚至連照明燈都沒有安裝,而這樣的環境對於她這個夜能視物的武林高手來說,完全就相當於半個自家主場。
不過以康敏的心計智謀,她絕不可能會對如此巨大的安防漏洞視而不見,所以儘管有著黑暗的陪護,葉二孃前進的每一步都依舊是小心翼翼的,就連移動時所立足的位置也是經過了充分的斟酌,將馳騁江湖多年養成的謹慎運用發揮到了極致。
“我現在剛剛進入大樓的消防通道,這裡根本沒有燈。”葉二孃的聲音在靜謐的黑幕中顯得尤為突兀:“但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個地方至少藏著八到十個成年男子,他們凌亂的呼吸聲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啊……”一聲微弱的驚呼若有若無的從頭頂傳來,但作為在江湖上惡名昭彰的反派角色,葉二孃察覺危險的敏銳能力甚至超過不少成名已久的正派高手,在聽到這聲異響之後,她瞬間就鎖定了對方的位置,迅速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鍍著黃金的長命鎖,雙指一捏手腕一抖,對準聲響的來源便擲了過去。
“噗嗤!”“啊!!!!!”“嗵!”截然不同的三種聲音先後響起,共同組成了一個伏兵從中招到墜落再到摔在地面上的整個配音過程,而這一連串的聲響也瞬間崩斷了埋伏在樓上的一眾伏兵們早已緊張無比的神經,剎那間,數道雪亮的燈柱從上往下探射而來,各種長短槍械的槍口紛紛朝下噴射著炙熱的火舌,無數的子彈形成了一股密集的彈雨,狠狠的朝著葉二孃潑了過去。
“葉姐姐,什麼情況!”倪鵬也清晰的聽到了電話中傳來的爆豆般的槍聲,原本就有些忐忑的神經立刻崩了起來:“葉姐姐,你在嗎?回答我!”
“……”葉二孃當然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候出聲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見她輕巧的縱身一躍,將整個身子都攀附在了頭頂的樓梯段上,躲過了火力最為強盛的初始攻擊階段。
伏兵一旦喪失了突然性,能夠起到的作用就大不如前,況且這些緊張兮兮的小傢伙們根本就找不到敵人躲在什麼位置,只會露出大半個腦袋對著下方一通亂射,這反倒讓葉二孃更加放鬆了起來。等到第一輪攻擊過去後,她便開始挺身在槍林彈雨中如閒庭信步般來回穿梭,時不時的還炫耀似的揮刀擋下幾枚子彈,再丟擲幾塊長命鎖作為暗器進行回擊——而每當她進行一次回擊,樓上都會有一個火力點被徹底消滅,而且通常都是頭腦崩碎的悽慘死相。
對方毫髮無損,己方死傷慘重,隨著雙方距離的越拉越近,這些只懂得鬥毆火併和耀武揚威的伏兵們不出意料的開始崩潰了,不過也不能全怪他們無能,畢竟雙方的實力差距太大,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
一部分人乾淨利落的選擇了轉身而逃,另一部分人則因為透過手電看清了同伴可怖的死狀,開始丟下手中的槍支選擇原地抱頭驚聲尖叫,葉二孃也沒有想到這幫烏合之眾會崩潰的如此之快,但她還是加快腳步順勢而上,途中如果遇到那些精神崩潰拼命叫喚的,就順手給他一刀送他永登極樂。
“小主人,我沒事,康敏派來的伏兵已經潰散。”在倪鵬乾嚎了許久之後,葉二孃終於給出了遲來的回應:“我現在要繼續前進,清剿殘敵。”
隨著葉二孃的順利前行,迴盪在整個消防通道中的尖銳迴音也逐漸散去,在消防通道的最上層位置,葉二孃看到了在這場戰鬥中死相最為悽慘的一具屍體——他的頭部已經完全被一塊沉重而巨大的長命鎖砸的整個爆裂開來,灰白的腦漿和鮮豔的血液塗滿了他身後的整面牆壁。
“康敏,你就只會派這些炮灰前來送命嗎?”葉二孃一腳把這具屍體從樓梯上給踢了下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還有多少狗腿子可用!”
跳出黑暗的消防通道,外面連線的是一條金碧輝煌的寬敞走廊,視線所及之處盡是些奇形怪狀的花瓶瓷器雕塑盆栽,一個能活動的物體都沒有。雖然預想中的敵人和陷阱都沒有在走廊裡出現,但葉二孃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她跟隨著印地板上的凌亂足跡繼續前進,最終停在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
“我想康敏應該就在這扇門的後面。”葉二孃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對著話筒說道:“小主人,待會兒請你不要出聲,仔仔細細的聽清楚我和康敏所說的每一句話。”
“好的,葉姐姐,請你一定要小心!”葉二孃遇伏的事實終於使得倪鵬開始動搖起來,但他依舊懷揣著不靠譜的幻想,畫蛇添足的補充道:“在問清楚情況之前,請你千萬不要動手……”
“呵呵。”葉二孃苦笑一聲,小心翼翼的把耳機從領口摘下來藏好,之後抬手一掌便將面前這扇破門給拍成了八瓣。
而站在房間裡的人,正是被她搜尋已久的叛徒——康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