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有些模糊的影片資料正在會議室的投影幕布上被反覆的播放著。
“各位領導請看,這段影片資料幾乎將兇手作案的整個過程都拍攝了下來。”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警察先將影片降至四分之一的倍速,接著站到幕布的一旁認真解說道:“兇手先是由醫院的後門進入醫院,到達病房樓的外圍,觀察到周圍無人注意之後,就直接從地面跳到了腳踏車棚的頂部,然後又抓著安裝在病房樓外部的電力管線一路向上直接攀到了四樓,再從特護病房敞開的窗戶進入病房內,將受害人殺死後又揹著一個包袱順著來路從容的返回,並最終從後門離開,整個過程耗時不過算三分鐘左右,所以守在門外的同志們根本沒有察覺到異樣。”
“各位領導請特別注意,經過技術部門的實際測量,可以確定車棚棚頂距離地面的高度足有二點七五米,而目前助跑跳高的世界紀錄僅有二點四五米,而且這個記錄是在極為專業的室內運動場中創造出來的。”年輕的警察繼續講述道:“那麼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首先,這個兇手是在沒有任何助跑、沒有藉助任何撐杆類輔助工具的情況下,只是利用‘原地下蹲再起跳’的簡單姿勢,輕而易舉的踩到了腳踏車車棚的棚頂。注意,我在這裡所使用的詞語是‘輕而易舉’,因為從影片中可以明顯的看出,這個兇手跳起之後身體的最高點已經明顯超過了腳踏車棚頂的最高處,而普通人顯然不會具有這樣的能力;其次,這個兇手從身形來看,可以確定是個女人,眾所周知,女性的下肢力量比男性要弱上很多,這樣一來,前面的問題就問題就更難解釋了……”
“說結論,說結論!”坐在會議桌邊的一位中年警官大聲的打斷了年輕警察的彙報:“不要說廢話,告訴我你的結論!”
“是!”年輕警察忙不迭的點頭,將畫面定格在兇手從四樓一躍而下的瞬間:“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兇手大致的輪廓:女性,身高一米六左右,蒙面,身穿黑色運動裝,原地起跳高度達到三米,有可能穿戴了彈簧鞋之類的高科技輔助裝備,速度極快,下手準確,一刀斃命。由於兇手在事後還拿走了死者的所有財物,所以不排除劫財殺人的動機……”
“你說的都是什麼破玩意兒?”中年警官又再次激動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年輕警官就是一通大吼:“我讓你來給我分析兇手,你他媽給我分析出一個會飛的女蝙蝠俠,還劫財殺人,一個一蹦三米高的女人跑到病房的四樓去劫財殺人!”
“郭局長,你冷靜一下!”坐在中年警官對面的另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警官對他說道:“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注意會議的紀律!”
“狗屁的會議紀律,我兒子死了!我兒子在醫院裡被人給殺死了!”這位被稱為郭局長的中年警官略微收斂了動作,但語氣中依然十分強硬:“張局長,你是我的老局長,我的兒子被人在病床上割斷了脖子,他的血都把病房的地板給塗滿了,在這個時候,你卻讓我遵守什麼會議紀律?!”
“小郭,你別忘了,你是個警察!”張局長被頂了一下,頓時聲色俱厲的用起了從前的稱呼:“我知道現在非常的痛苦,小傳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正因為這樣,我才會允許你旁聽這次的案情討論會!”
張局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繼續說道:“小傳被害的案子發生在我們分局的轄區,不管你是作為死者的家屬,還是作為其他分局的同僚,按照制度是沒有資格進這間會議室的……”
“老局長,我心裡苦啊!”見以前的老領導動了火氣,這位郭局長立刻開始嚎啕大哭打起了悲情牌:“我郭銘都快五十歲了,只有小傳這麼一個兒子,不指望他給我養老送終,只想著他能給我郭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小傳才十九歲,他還沒有結婚啊!”
“好了,別哭了小郭,這麼多同志看著你也不怕被人笑話!”張局長見自己的老部下哭的這麼傷心,態度也變得緩和起來,等郭銘止住了哭腔之後,才重新對著站在幕布旁不知所措的年輕警察指示道:“你回來坐下,咱們繼續分析案情……”
“是。”年輕警察如蒙大赦,立刻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將投影儀中的影片資料換成了醫院後門的外部監控,幕布上,先是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鏡頭中一閃而過,消失在一條幽深衚衕的拐角。
這段影片放完,年輕警察一邊在多個監控鏡頭之間來回切換,一邊繼續說道:“兇手在離開醫院之後就進入了一條衚衕,之後便從監控中徹底消失了,我們調取了以衚衕出口為中心、半徑為五百米搜尋圈內所有的監控錄影,沒有發現兇手的蹤跡,結合兇手先前的表現,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這名兇手很有可能放棄了走大路,而是使用了房頂和牆頭之類的高層通道,輕而易舉的避開了所有的監控……”
“經過初步的現場勘察,一共提取到了四塊比較清晰的鞋印,但是在管線、窗臺和病房內都沒有提取到任何的指紋或其他痕跡物證,看樣子兇手是有備而來的。”
“下面我們來說一下死者……”年輕警察操作著投影儀將局長公子的照片投在了幕布上:“死者郭傳,是昨晚發生在昌河區的一起故意傷害案的受害人……”
年輕警官說完還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桌子那邊的郭銘,醞釀了一下語氣繼續說道:“這起故意傷害案發生在昨晚,距離本案的發生時間僅僅相差十五個小時,因此很有可能是同一個、或者同一夥人所為,目的就是要致死者於死地……”
“郭局長,關於小傳的故意傷害案,你們那邊有什麼線索?”張局長不想讓自己的老部下再受到更大的打擊,於是伸手製止了年輕警察的講述,直接出聲問道:“犯罪嫌疑人,懷疑的物件,哪怕只是一個名字也可以!”
“有!”郭銘咬牙切齒的吐出了一個名字:“倪鵬!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介紹一下具體的情況!”聽到自己的老部下如此篤定的言語,張局長眼睛一亮,示意年輕警察趕緊把話筒遞過去。
郭銘把針對倪鵬的調查情況詳細的複述了一遍,可聽完之後張局長就又洩了氣。
“照你所說,這個叫倪鵬的年輕人確實有充足的作案動機,可我們不能僅憑他有作案動機就抓人吧?”張局長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特別是在他有充分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雖然這些不在場證明出現的很刻意,好像就是專門做給我們看的,但如果找不到倪鵬與兇手之間存在僱傭、主使或者教唆關係的證據,我們就沒有理由對他進行正式的傳喚……”
“還要什麼理由,只要他落到我的手裡……”郭銘怒火攻心,一些事情差點脫口而出。
“閉嘴,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幽默!”張局長很清楚自己老部下的那點彎彎繞,果斷的喝止了他,轉而面向參會的其他幹警說道:“這個案子,大家都說一下各自的看法吧……”
整個案情討論會開了一個多小時,期間這位郭銘郭局長一口咬定兇手的幕後主使就是那個和自己兒子有過節的倪鵬,可張局長總以“沒有證據”為由否決了他抓捕倪鵬的建議,直到散會,在其他人都走光了之後,張局長才做到這位自己曾經的老部下身邊,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道。
“小郭啊,小傳被人殺害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現在不比以前,有些事情是不能再做了。”張局長拍了拍郭銘的肩膀,繼續說道:“如果那個倪鵬在案發的時間段裡行蹤成謎,哪怕是隻有證人證言沒有監控錄影,我都能做主抓他回來審,但他準備的實在是太充分了,一百多張嘴,十幾個小時的監控錄影,你讓我怎麼去替你堵?要是有人把這事傳到網上,你我這兩個分局局長還能不能幹了?”
“可是老局長,小傳這孩子你也知道,從小乖巧懂事,從沒做過給人落下話柄的事情!”郭銘依舊不服氣的說道:“只有這麼倪鵬和小傳有那麼點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