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蕭遵便吩咐了身邊的小廝隨同蕭般般一起入宮,不過因為女子的身份,無法向朝臣們一樣大搖大擺的去宣政殿前轉悠一圈兒,所以只能從皇城的東門進去,由內侍領著,穿過重重宮牆,去宣政殿之後的崇德宮的書房外等候。
早朝的時間很長,蕭般般細細思量,大概是太子意外薨逝,導致了大多數人的手忙腳亂,早朝的內容應該也離不開討論關於太子喪儀的具體事項,蕭般般便也只能耐下性子來等著了。
只是冬日裡本就寒冷,今日的太陽又格外的不給力,蕭般般就算是裹緊了身上的斗篷也無濟於事,直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冷風從腳下打著旋兒的鑽進了衣衫當中,全身都被寒冷的感覺侵蝕著。
蕭般般跺了跺腳,發覺有些麻木的時候,才察覺自己的身後一片嘈雜之聲響起。
蕭般般微微回頭,卻被身旁的內侍按著肩膀跪了下去,內侍在自己低頭的同時還不忘伸手將蕭般般的腦袋也按了下去,聲音帶著一點顫抖,輕聲道:“小姐別抬頭。”
自從穿進這本書中,蕭般般對這樣的事情已經屢見不鮮了,所以也就沒有多大的反抗,很順從地低著頭,只等那內侍的手從自己的頭上移開,才歪頭瞪了他一眼。
蕭般般跪伏在地上半晌,才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相交剛才的嘈雜,這會兒倒是隱隱能夠聽得出來,腳步聲只由三四個人組成。
腳步聲路過蕭般般的頭頂之時停了下來,一大片的沉寂後,蕭般般便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這便是未明所說的那孩子?”
“是,正是小女。”蕭遵熟悉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似乎正在向剛剛提問的人介紹蕭般般:“這孩子自小長在邊塞,沒學過什麼規矩,望陛下千萬海涵。”
哦!原來是皇帝來了!
蕭般般一時好奇,梗著脖子想抬頭看一看,卻被身邊的內侍悄悄戳了後腰,一個激靈便不自覺的扭了扭身子。
皇帝大概看到了,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抬腳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的吩咐道:“行了,別跪了,隨孤進來吧。”
蕭般般等到皇帝走遠,身邊沒了腳步聲才抬頭起身,正看見蕭遵走在一行人的後面,故意放緩了腳步等著自己,於是便顧不上身邊上前賠笑臉的內侍,連忙小跑上前,輕輕喚了一聲“父親”,順從地跟在蕭遵的身邊,緩慢的前行。
蕭遵放低聲音提醒:“方才問話的是陛下,現在跟在陛下身邊的,左邊是禁軍統領韓楓,右邊是禮部侍郎齊重錦,等會兒進了書房,小心應對。”
蕭般般點點頭,跟在蕭遵的身後踏進了崇德宮的書房。
因為沒有傳召,蕭般般只能站在最外邊兒,聽著幾個人商量著如何安排太子的喪儀事項。
想來,有些事情是不能在朝堂上說的。
幾個人一番談話,蕭般般在後邊垂著頭聽得十分清楚,不過就是關於太子喪儀應該大辦還是從簡的爭論。
蕭般般微微抬頭去觀察皇帝的表情,發現這是一個長相周正,五官立體的上了年紀的男人,兩鬢已經有了幾縷白髮,眉眼也不似傳聞中的帝王那樣,沒有狠絕,反而柔順的就像普通人家的老人。
原著中對這位皇帝並無著墨,只在他人言辭中稍稍提及。
蕭般般發覺,自從穿進這本書中之後,這裡發生的事情比之原著要更加合理與詳盡,每件事情都有應該發生的前因後果。現在,看著眼前的皇帝,蕭般般懷疑,自己雖是穿書,但來到的,卻是一個相對真實的世界。
蕭般般看著皇帝面上難掩的哀傷之色,就已經知道,這位皇帝一定非常疼愛自己的太子。
因為蕭般般發現,每次禮部侍郎齊重錦提到太子喪儀時,他都會微微皺一皺眉頭,嘴角有一點點不太自然的抽動。
蕭般般想,皇帝一定很難過,以往每次她想要流淚的時候,也總是會這樣——鼻尖發酸,喉嚨裡被說不上來的苦澀填滿,嘴一撇就好像能夠馬上哭出來了。
“陛下,大辦吧。”蕭般般忍不住開口,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書房內站著的幾個人也都能夠聽得清楚,所以這五個字從蕭般般的口中飛出來之後,靜音效果堪比上課時老師一根粉筆飛出來砸中了帶頭搗亂的學生。
蕭遵快步走到蕭般般的身邊,在她身前半步的距離停住,跪了下去:“請陛下恕罪,臣之小女年幼無知,口出狂言,還請陛下看在她童言無忌的份兒上,切勿動怒。”
說完,蕭遵便翻身過來拉住蕭般般垂著的手,示意她一同跪拜認錯。
蕭般般很識趣的順從了蕭遵的意思,但皇帝似乎真的將她的建議停了進去,從書桌後走出來,走到她與蕭遵的面前站定,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皇帝的聲音不怒自威,與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蕭般般聽見皇帝的聲音之後,瞬間有了一種自己十分命大的感覺,難怪蕭遵要前線開口,如同一隻驚弓之鳥,將她的過錯趕忙架在童言無忌的由頭上。
蕭遵再一次搶在蕭般般的前頭回答:“小女胡言,陛下切莫當真。”
蕭遵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皇帝揮手攔住,他繞過蕭遵,徑直走到蕭般般的身邊,承諾道:“儘管說,孤恕你無罪。”
“臣女斗膽,方才聽過幾位大人的談話後,認為太子喪儀,應當大辦。”蕭般般直了直身子,但未聽到蕭遵有讓她起身的吩咐,於是繼續跪著答話:“尋常人家,子孫逝世,家人悲痛,尚且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下葬時的隨葬物品也都會盡最大的能力給到最好……”
“胡鬧!”禮部侍郎齊重錦突然開口,打斷蕭般般,拱手上前,也在皇帝的腳邊跪伏下來:“豈可將天子比作普通人?”
真無趣……
蕭般般抬頭看了看皇帝的表情,察覺不出皇帝的面上有任何一絲的介意,心中瞭然,自己一時之間的猜測,已經對了大半。
於是回身看向齊重錦,準備與他辯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