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下來的工廠大院,像災後的狼藉一片。
白藍依眯著眼坐在石階上。一邊由著小光給她額頭的傷口塗藥,一邊聽出納員查詢回報。
說是工廠的對公基本戶上——目前餘額兩億零七萬三千六。
“知道了。”
白藍依扶了下昏漲的太陽穴,點頭道:“你去吧,先把大家的工資發了。然後讓工人們都放假回去。等這邊安頓好了,再通知開工。”
“好的,白總。”
白藍依起身往前走去,她看到江逐年這會兒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架報廢機器前。
他一手插在口袋裡,另一手隨性地撥撥弄弄,彈彈動動。
米灰色的風衣帶子,在陳年鏽跡中飄飄袂袂。漆黑鋥亮的尖頭皮鞋,在泥濘的荒草中從容踩踏。
這強烈的反差感,讓白藍依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他身上染到一塵一土,彷彿都是對高貴的一種褻瀆。
“好了?”
聽到白藍依的腳步聲,江逐年偏過側臉。
他眼裡的茶灰色忽淺忽淡。白藍依覺得,比起運籌帷幄的勝利者,此時的他倒更像個審度殖民地的侵略者。
“嗯,小傷而已。”
白藍依點點頭,唇角勾出一絲真誠的謝意:“江總,我真的沒想到您最後會做這樣的決定。對我們廠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感謝——”
“協議還沒簽,我可以反悔的。”
江逐年呵聲打斷白藍依激動的陳情,眼底氾濫出些絲玩味的逗弄。
白藍依覺得,如果自己的心臟可以被比喻成一隻蛤蟆,那這會兒絕對是被踩的咕嘰一聲。
“江總別開玩笑了,”白藍依的笑容僵著幾分尷尬,“我錢都發下去了。”
“發就發了。大不了,我事後再跟白總個人追索。”
白藍依:“……”
抬手按了下快要僵硬的面部神經,白藍依暗暗提示自己:人在財神下,哪能不低頭啊?
“那,江總要不這樣吧。我叫人先把工廠修整一下,過幾天再讓您來參觀。也讓各部門負責人提前準備起來,到時候把工廠的整個運作流程和品牌歷史都給您介紹清楚,咱們再把協議——”
“別拿那些裝樣子的資料來浪費我時間,帶我去看些感興趣的東西。”
江逐年冷眼一挑,直接打斷白藍依的提議。
“哦?江總的意思是……”
白藍依警惕地盯著他,不明所以。
“白總的辦公室。”
“呵。”白藍依勾了下唇,“我當什麼地方呢?江總若不嫌棄,隨時歡迎。只是請您別把參觀辦公室這件事,用像參觀閨房一樣的口吻說出來行麼?”
“白總太敏感了吧。”
白藍依莞爾:“也不算吧。主要是怕江總失望。我的辦公室不但沒什麼高大上的雅觀,甚至連窗都被工人給卸了。”
“沒關係,”江逐年抬手挽了下袖子,“我捨得一身力氣,幫你裝上就是了。”
“江總還會這個?”
白藍依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具頎長的骨架。穿上衣服,他風姿俊逸,臨風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