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館的佈局簡單,居中四根柱子,臨街一門一窗。窗戶雖然是在關著,但光線就要比別的座位好些。
瘦高個一步三晃的走到秦飛和管靈思身邊,右手伸出,凸出中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傲然道:“讓個座兒吧?“
管靈思一門心思都在秦飛身上,看他已經喝得面紅耳赤,哪裡還顧得上跟瘦高個說話,假假又倒了碗水,遞給秦飛道:“秦大哥,喝這碗。“
秦飛接過酒碗,剛剛端到嘴邊,瘦高個忽然伸手握住秦飛手腕,怒道:“你們聾了?聽不見我說話嗎?”
“你想喝?”秦飛翻了翻醉眼,看著瘦高個,忽然反手將他手腕按在桌子上,瘦高個吃不住疼,身體側傾,腦袋也貼在桌面上,啊啊叫喚。
秦飛冷眼看著他:“想喝,你就說嘛。你說了,我自然會給你喝。”
說罷,秦飛手腕一抖,整碗水倒在他臉上,隨手又掂起一個酒罈子,嘩啦啦把滿壇酒澆了他滿頭滿臉都是。大冬天的,這麼冷,就算是在溫暖的小店裡,冷冰冰的酒水潑在臉上,也讓人吃不消。瘦高個就像被雷擊似的,想要跳起來,可手腕被秦飛牢牢按住,絲毫不得動彈,只得開口叫道:“來人,快來人……”
幾名隨從搶上幾步,秦飛醉眼一翻,掂起酒罈,在桌子上敲得粉碎,拿起一片碎瓦片,架在瘦高個的喉嚨上,冷冷的喝道:“亂叫什麼?”
“你……你不要亂來。”瘦高個硬生生的把沒喊出口的話嚥了回去,低聲說道:“小子,你現在放開我,算你走運。要是你執迷不悟……哼,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秦飛的雙目看著他不住蠕動的喉結,緩慢而不帶一絲情感的說道:“今天,我的心情不好,也許殺個人,會讓我舒服很多。”
管靈思急忙叫道:“秦大哥,犯不著跟他們一般見識,你剛剛才透過……”
“年輕人,口氣不要太大,當心閃了腰。”胖男子從座位起身,揹負著雙手,緩緩走近,他冷眼打量著秦飛,沉聲道:“我只要一句話,你就會被送進刑部大牢,今年的年關,你就別指望在外邊過了。刑部大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那裡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你進去的時候,或許還是個好漢子,出來的時候,再看到妓院裡的龜公,或許,你會泛起同命相憐之感。”
“好大的來頭啊。”秦飛露出一絲笑容:“看來,閣下是位官嘍?”
被他按在桌子上的瘦高個,嘶聲喝道:“瞎了你的狗眼,這位是高德大人,這次回京,便是要來京就職,主管刑部司獄。臭小子,快點放開我,跪下來跟高大人磕幾個響頭,若是我家大人心情好,或許會放你一馬。”
“刑部司獄?”管靈思的爺爺是吏部尚書,她小小年紀,對朝廷裡的升遷十分熟悉,脫口道:“司獄乃是五品官,如果你是外放回京的官員,之前應該擔任六品,是哪一州的州牧嗎?”
“小丫頭見識還不少啊。”高德面有得色,淡淡的說道:“本官不欲與你們一般見識。這位是我的趙師爺,快點放開他。”
管靈思忍不住‘撲哧’一笑,自覺失態,急忙伸手掩住口。五品官在東都根本算不了什麼。從小到大,她已經記不清自己見過多少正三品以上的官員,而且,爺爺管載德主管吏部,可以說,二品以下的官員到了管府莫不是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四五品的官員,能夠和管靈思說句話便已欣喜萬分了。眼前這個區區五品司獄,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囂張?
秦飛淡淡的翻了高德一眼,反問道:“要是我不放呢?”
高德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秦飛,低頭對身邊一位隨從吩咐了幾句,那人得了高德吩咐,風機火燎的跑了出去。
“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害怕?”趙師爺厲聲喝道:“臭小子,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你算個什麼玩意。”
秦飛心情本就煩躁無比,聽他這麼一陣叫囂,隨手一拳砸在趙師爺臉上,頓時皮開肉爛,鼻血橫流,牙齒掉落。
這位趙師爺倒也光棍,被秦飛打了一拳,反而雙手死死抓住秦飛的手臂朝外推,一邊嚎叫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掌櫃的本來就怕事,他知道秦飛是察事廳的人,可再聽這位高德大人乃是司獄。心中大駭,早已蹲在高高的櫃檯下,雙手抱著頭,只求神仙打架不要連累凡人。店小二不明就裡,看掌櫃的躲了起來,也有模有樣的學著掌櫃,抱頭蹲在櫃檯下。
高德緩緩搖頭,面帶惋惜之色看著秦飛,似乎覺得眼前這個衝動的年輕人,自己就把前途給毀了。高大人回東都的第一天,便要親手把一個年輕人送入刑部大牢。那裡暗無天日,那裡到處是令人膽戰心驚的醜聞……想到這兒,高德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殘忍的笑意。
“高大人。”管靈思輕聲說道:“秦大哥喝多了,我看這事兒要不就算了吧。我讓他放了你的師爺,你們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