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角漸漸傳來蘇錦的鼾聲,正如他所說的,好多天他都沒有安安穩穩的睡一次覺了。今天,若不是有龍河在身邊坐鎮,想必他也很難睡得這麼踏實。
油燈上跳躍的火苗將龍河的身影投在帳壁,蘇錦夢中嘟囔句什麼,翻了個身,高高隆起的被窩也被投射在帳壁……
龍河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動也不動,靜靜的看著燃燒的燈芯。潔白的燈芯泡在燈油之中,早已成黃色。隨著火苗的推移,一點點變得焦黑。
龍河能感覺到,一股極為強大的念力籠罩著中軍大帳,就像一道擇人而噬的幽靈,在他和蘇錦之間來回抉擇,卻始終無法確定哪個才是攻擊的目標。那股蓄勢待發的龐大力量蠢蠢欲動,只要綻放開來,必然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所以,龍河沒有動,他的手指輕輕釦在綁腿上一柄略顯秀氣的薄匕上。他在等,等那個擁有強大念力的人忍不住出手的時候,才能確定那人的方位!隨後,他的薄匕,就能帶去血腥和死亡!
這股強大念力是龍河生平所罕見,念修在這世上本就不多,能夠令龍河也感到忌憚的更是屈指可數。他知道,對手絕不是一位大宗師。假若是唐隱在遠處,早就能鎖定自己和蘇錦,從容分辨誰才是需要狙殺的目標。只是,即便是唐隱也不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發動念力攻擊!
幽靜的林中,一隻貓頭鷹蹲在樹丫上,好奇的打量著對面樹上那個昂然而立的年輕男子。
他站在樹上,就像站在點將臺上一般充滿氣勢,他的手中挽著一柄精緻霸道的長弓,弦上無箭。弓弦半開,卻未成滿月!
秦飛閉上眼睛,全力施為也只能在這麼遠的距離,探出中軍大帳有兩人。一人坐,一人臥!秦飛不願輕舉妄動,他只有憑藉天目神弓的威力才能在這麼遠的地方發動狙擊。但是,他只有一擊的能力。一擊不中,至少一天之內都無法再射出第二道念箭!
“賭了吧!”元鑫坐在樹下淡淡的說道:“至少有五成的機會射死蘇錦!”
“也有五成的機會射不中。”秦飛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
元鑫苦笑不語,時間太過於緊迫,但是蘇錦對自己的安全可是在意的很。他數百名護衛分成兩班,把中軍大帳周圍警戒得水洩不通。執行司是刺客,所謂刺客就是冷不丁的利用敵人的破綻暗殺於他,而不是大咧咧的提著兩把刀,闖進中軍大營,一路喊著‘蘇錦,老子來殺你啦……’
那是二.逼,不是刺客!
一個優秀的刺客應該是在敵人意想不到的時刻發動攻擊,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功成身退。
龍河一點點極為緩慢的將薄匕從綁腿中抽出,反手握在掌心。眼前的燈芯燃燒殆盡,或許,下一刻油盡燈枯,最後一絲光明也將失去。
燈火在薄匕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青光,映入龍河的眼眸,似乎厲芒頻現,殺氣十足。
他是個很能忍的人,絕對有耐心。他在等那位念修的進攻,雖然很被動,但是他有足夠的自信能夠為蘇錦擋下那必殺的一擊,隨即找到那個念修的方位,送他入地獄。
論到年紀,龍河只有二十四歲而已,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擁有傲視群雄的修為,天下間能戰勝他的人並不多。如果那些大宗師不拉下臉來欺負人的話,幾乎沒幾個人能戰勝龍河。若是生死較量的話,甚至龍河更要恐怖得多。許多修為比他高,年紀比他大的人,都死在他的手中。
“我修的是生死之道!武道之路本就是活下來的為尊!”龍河在聽說水晴空死訊時曾對龍家宗主說過:“假若我是水晴空,一定會想盡辦法先活下來再說,哪怕活得毫無自尊!我要的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殺死易老頭和龍真的機會。如果人死了,再英雄豪邁都是浮雲。活著,便是一切的希望。”
那位妙手回春的龍家宗主聽完這番話,許久沒有做聲,臨走之前,幽然道:“所以,他是水晴空,而你,是龍河。”
這句話,龍河並不在意,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被人尊重,也不介意後世人提到龍河會不會嗤之以鼻。他只知道,他活著,而對手死掉,就是最好的結局。這世上能夠頂得住鎮撫司一年秘牢酷刑,還能活下來、脫困、復仇的人……只有龍河。
“動手吧!”龍河已經進入最巔峰的狀態,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股真氣在經脈流動,那種充沛到快要爆炸的感覺令他無比暢快。他裂開嘴角,微微露出森白的牙齒,彷彿一頭等候獵物出現的餓狼!
“動手吧……”元鑫勸道:“如果一直不能確定,那咱們乾耗一夜也無計可施,到了天亮還是不得不離開。乾脆一箭射出去,萬一就射死了蘇錦呢?”
貓頭鷹懶懶的縮起脖子,再也懶得去看那個扣住弓弦卻如雕塑一般的男子。
“那裡有個很危險的人,我能感覺到他的殺意。”秦飛凝重的說道:“我們必須要等。”
一騎飛入第二鎮大營,馬蹄翻飛,擊碎暗夜沉寂。無數刀槍幾乎一瞬間對準那位騎士。
“緊急軍情!”那人並未下馬,而是急匆匆的取出令箭印綬,解下兵刃弓箭,舉著一份被火漆封住的信,策馬繼續向中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