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昌二十三年的倒數第二個月,很多有心人都關注到東都那不尋常的異變。虎關被蘇錦攻克的訊息被封鎖的極好。朝廷軍馬在東都外巡弋,發現有從虎關方向逃來的軍民,便引導他們前往別的地方避難。
不過,虎關多達十萬百姓和近萬殘兵敗將,總有漏網之魚。漸漸地,虎關被攻克的訊息還是傳了出來。
新開張的大內密探班被察事廳折騰得一塌糊塗,四皇子一敗塗地,卻被楚帝一紙詔書召入宮中。
察事廳的軍官密探們昂首挺胸從大內密探班離開,驕傲的神情彷彿在告訴所有百姓:察事廳都已經牛.逼了三百年,怎麼可能一個剛成立的大內密探班就想要騎在頭上?做夢!
另有一個只在東都最頂尖的權貴中流傳的訊息。據說管皇后闖入別院之後,並沒有馬上返回皇宮,而是車駕到了管府……
要知道,自從二十年前那件事之後,管皇后已經二十年沒有回過孃家,而管載德為首的管氏一族,除了在朝廷公開場合以臣子禮相見之外,從未私下接觸過這位母儀天下的皇后。
管靈思是被深深地震撼了,那天下午,她蹦蹦跳跳的去爺爺的庭院,守在外邊的羅五繆七陳小九一起搖頭,示意她不要進去。管靈思卻沒管那麼多,強行闖入院子。
三大高手隨便哪一個都能把她留下,但除了口頭勸阻之外,並沒有一個人出手。管靈思進入庭院之後,見到了令她瞠目結舌的一幕。
管載德的房門緊閉,管皇后默然跪在廊臺上,嬌嫩的雙膝下連個墊子都沒有,結結實實的跪著。不知她已跪了多久,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水滴滴落下。
管靈思急忙跑上前去,扶著姑姑的肩頭,低聲道:“姑姑,你這是何苦?”
管皇后默不作答,倔強的看著緊閉的房門。
片刻之後,房門輕輕開啟,管載德揹負著雙手走了出來,他面無表情,彷彿眼前跪著的人壓根就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似的。他不顧管靈思投來祈求的目光,冷冰冰的說道:“你既然喜歡跪,那就一直跪著好了。雖說,如今我是臣子你是皇后,可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父親,受得你跪。”
“父親不肯原諒女兒,女兒就長跪不起。”管皇后堅定的說道。
“少來這一套。”管載德冷哼一聲,衣袖揮卷:“這麼多年,還是沒什麼長進。你爹要是吃這一套,早就被趕出東都了。”
說罷,管載德昂首走出庭院,竟然看也不看依然長跪的管皇后。
管靈思尷尬的扶著姑姑,半跪在她的身邊,勸說道:“姑姑,就這麼跪著也不是個事,不如您先回宮去,等爺爺消了氣,再來吧。”
管皇后幽幽的嘆了口氣,纖細的手指握住管靈思的小手,輕聲道:“靈兒,你是個乖孩子,姑姑從來沒求過人,這次求你幫幫姑姑和你那苦命的哥哥。”
“無論怎麼說,太子他的身上一半流著管家的血,他雖不是你嫡親哥哥,但從小到大,太子他對你可以說是不錯。記得小時候,陛下賞賜平西將軍進貢的蜜果,太子他吃了一枚,覺得味道不錯,還偷藏起許多,等你進宮的時候,跟你一起分享。”
管靈思想起幼時和太子相處的種種,不由得有些感懷,默默的點了點頭。
管皇后心思慎密,她在深宮多年,對人心看得極為透徹,對付管靈思這種小丫頭,說什麼大道理都沒用。這年紀的女孩兒,記得的通常都是小事,往往尋常人看著不起眼的故事,都能引得她們淚流滿面。她只是提起太子當年偷藏蜜果與其分享,便打動管靈思的心房,便已知奏效。
管皇后撫摸著靈兒瀑布般長髮,略帶傷感的說道:“你知道太子如今被打入別院,跟坐牢沒有區別。我這個做母親的,今天才能去和他見上一面。太子憔悴不堪,生不如死。他是嫡長子,生下來就註定了太子的身份,那些兄弟們要和他爭,和他搶。他處處忍讓,可人家卻不肯放過他。什麼樣的髒水都往他身上潑,就連秦飛也對他有不少誤會!”
“秦飛他……其實秦飛人是極好的……”管靈思聽皇后提起秦飛,急忙辯解兩聲,生怕這位後宮之主會對秦飛有什麼負面印象。她卻忘記了,以秦飛今時今日的實力和地位,即便皇后橫看豎看他都不順眼,也難以奈何他。
管皇后低聲道:“我並不是說秦飛人不好,他對你太子哥哥有偏見,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就難以相處。其實,太子一直想和秦飛做個好朋友。如今秦飛正是當紅,剛剛代理了察事廳總督一職,又深得陛下歡心。從黛兒拋那個繡球開始,不過兩年時光,便從一個籍籍無名的菜市街巡檢,一躍成為大楚最有權勢的官員之一。這樣的恩寵,一時無二。如果,秦飛願意幫幫你太子哥哥,陛下也許能聽得進去他的話,把太子從別院裡放出來。”
管靈思也不知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沉默片刻道:“姑姑,靈兒試著和秦飛說說。”
管皇后心中暗喜,臉上卻還是那副悽然之色,輕聲道:“靈兒,姑姑知道你和秦飛兩情相悅,為了你,他連唐家的婚事都敢推,把陛下塞給他的九公主丟在家裡不聞不問。不過,男女之事靠的是個情分,若是秦飛不喜你為太子說話,你便不要說了,免得讓你們二人心生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