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閣漸漸安靜下來,吃了虧的侍郎大人連過來道歉的勇氣都沒有,捂著青腫一片的臉,屁滾尿流的逃之夭夭。
魏丙寅毫不為意,晃著手中的酒瓶,聽著酒水撞擊瓶壁的聲音,緩緩送到嘴邊,如長鯨吞水,又幹一瓶。
“公子看起來好像有心事……”那女子柔聲道:“喝酒並不能解愁,最多隻是暫時忘記,待到酒醒時,煩心事一樣還在。還是不要喝太多的好……”
魏丙寅輕笑著搖了搖頭:“我很多年連喝茶的資格都沒有,後來,終於能喝茶了,卻也不敢喝酒。酒這玩意,喝多了就會難以自抑,也許是一句不該說的話,也許是一個不起眼的舉動,就能送了我的命。所以,許多人說酒是個好東西,我卻直到現在才敢放開來喝。人生難得幾回醉,偶爾醉一次又如何?”
他伸手拉住那少女的柔荑,輕輕揉.搓著,嬌嫩的肌膚充滿彈性,跳躍的燈火遮蓋著她臉上的紅暈。一個歡場裡的紅牌,還能做出如待嫁少女般的嬌羞,的確不枉在這銷金窟紅極一時。
“我沒做錯過什麼。”魏丙寅接過一個滿滿的酒瓶,淡淡的說道:“你很幸運,有些話,憋在我心中已經太久。一個人不能埋藏太多秘密,太多,人會瘋的。”
“我是陛下的第四個兒子!”
那女子驚出一身冷汗,急忙翻身跪倒,那柔弱的雙肩卻被兩隻大手扶住,將她緩緩拉起,靠在那位皇子的身邊。
“小時候,我有個名字叫……呵呵,不提也罷,後來,人人都知道我叫魏丙寅。往高處說,我是為君為國分憂,幾歲的時候就要做一件大事。其實不然……我的母親只是宮中一個普通的女官,連妃嬪都算不上。而且,在生我的時候,還因為難產死了。”
魏丙寅惆悵的說道:“別的皇子,他們生下來有母親照顧,我只有兩個小太監,一個奶媽和一名宮女。即便是這樣,也比貧民家的孩子要強。可惜,我是皇子。我不想長到十六歲,被隨便封個爵位,趕出皇宮,甚至連京城都不能待,只能去某個縣城混吃等死。要是那個縣令有強硬的後臺,或許在那兒,都輪不到我說話……”
“我不能要這樣的生活,可我能跟誰比?太子是嫡系,身後有樹大根深的管家。端王也好,齊王也罷,孃家都不弱。他們呼風喚雨,朝野有人,深得父皇喜愛。我很早就記事了,但從我記事起,只是每年過年的時候,父皇會高高在上的看我一眼。”
他悲哀的說道:“如果不是禮儀規定,皇子皇女必須參加儀式。我覺得,他一定早就忘了我這個兒子。我沒有別的辦法能夠從一群強勢的兄弟姐妹中突圍而出,那我只有拼。拿自己的命去拼。反正,如果活得庸庸碌碌,那也不如早早死了的好。一個手中無權的皇子又或王爺,跟被圈養的豬有分別嗎?”
魏丙寅那悲傷的情緒似乎感染了少女,她壯著膽子反握住他摟在自己纖腰上的手……手,是冷的。
“我很拼命,跟那群孩子在一起,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魏丙寅冷酷的笑了笑:“當然,大太監們也不知道,我和他們一樣捱打,被帶著刺的藤條打得渾身是血,大冬天被丟進冷水裡,酷暑快要曬死人的時候,坐在炭爐邊,給他們烤東西吃……”
“終於,我熬出頭了,我有機會離開那個地獄……事實上,那個地獄活著的,只剩下我了。或許是上天註定,在我逃出地獄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一個人。之後,我反反覆覆的遇見他,有時候,我們是敵人,有時候,我們會默契的合作一下。”
魏丙寅昂起脖子,把手中的酒猛灌下去:“曾經,我很欣賞他。他出身草根,卻無所畏懼。像我一樣,自己一步步在拼!可是,一切從一個人的死開始改變。”
“我沒有親手殺他,卻和殺他差不多。我還記得,他見到我的時候,目光很是親切,說話溫和。他想幫我,不惜損耗巨大。但,我們是敵人,從我生下來,他就是我的敵人。”
“我必須殺了他。”
“他以為我們是一路人,可我知道,我是那個送他上路的人。”
少女知趣的沒有插嘴,而是提起身側的一瓶酒,拔去酒塞,送到魏丙寅的嘴邊。
“他死了,除了我們家人,居然沒多少人高興?我明知道那兩個人有說不清的關係,卻沒有證據。”魏丙寅瞪著憂鬱的眼睛:“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很多大人物都站在他的身後,牽一髮動全身。換了個常人,我可以寧殺錯不放過。可惜……我沒有殺錯他的本事。而且,我覺得……他,想,殺我!”
少女寬慰道:“您是皇子,誰又能殺您?”
“我今天最後一次做了和解的努力,但是看起來,像是白費了。”魏丙寅用力一拋,酒瓶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結結實實的撞在板壁上,頃刻間粉身碎骨,雪白的瓷片彷彿雪花,灑落遍地。
“從今天起,我和他便是無法並立的人。他活著,我就一定要死。而我要活,他就必須死!我能在皇宮那個要人命的小院子裡活下來,沒有人能讓我死!”魏丙寅冷冷的喝道:“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肆無忌憚的在她無限美好的曲線遊走,透過胸襟微微敞開的縫隙,不多不少看見一片膩白和深邃的溝壑。兩條修長圓潤的美腿,在裙下交纏盤踞,令人浮想聯翩。
“你叫什麼?”
“淇淇……”
魏丙寅搖了搖頭:“我問的是,你父母給你起的名字。”
“白曉燕。”